“就这么……死了?”沈柒颜双手捂着嘴,嗓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步星阑平静地写下了最后一行数字:。
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怅然。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后头贴着一张照片,是对华人夫妇怀抱小婴儿的合影,旁边还围着不少人。
dylan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最靠边的位置,恒温箱摆在他跟前,上面挂着一只枪黑色应急哨。
底下写着几行字:
为了纪念Shirley,张医生夫妇给孩子取名“学睿”,希望他和Shirley一样,永远勇敢坚韧,拥有像冰川一般坚毅通透的勇气。
此刻,小学睿安安静静睡着了。
Shirley正在用她改进过的保温箱,守护着这个期待已久的新生命。
温控仪上显示着恒定的32c,这个数字在这片连时间都会被冻结的土地上,显得如此珍贵……
“学睿?”驰向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张学睿?那孩子是……等等!他……”
像是想通了什么,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怎么了?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沈柒颜的眼眶有点红,她不知道张学睿这个人,自然也不明白驰向野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但是在她原本所处的世界里,确实也有过一个名叫Shirley Zhang的女人,她和对方还有过一些交集。
她知道,两条时间线上的世界一定存在某种关联,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而已。
洛玖川是见过张学睿的,这位张教授不久前被步星阑“残忍杀害”,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整个军区上下基本都传遍了。
正因为这个,军部现在对这个人的评价褒贬不一。
步星阑确实足够优秀,但也的确不可控,毕竟有过“杀人”前科,不稳定性太大。
第一军区有不少官员曾建议限制其自由行动,除必要任务之外,其他时间一律严加看管。
洛玖川的父亲洛今同中将就是提出该建议的主要官员之一。
不过步星阑背景复杂,整个联邦极力保她的人不少,这个提议也就搁置下来。
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巧合,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和张学睿有关的线索。
洛玖川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可他没有开口问,只是默默看着沈柒颜泛着水光的眼睛。
步星阑也没说话,又往后翻了一页。
日记的最后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灰白色玄武岩矗立在冰隙边缘,上头覆盖着一层薄雪,Shirley的照片嵌在冰晶铸就的相框里。
她穿着橙红色科考服,面带微笑,发梢沾着雪花,身后是绵延的南极落日。
下方刻着一串数字:1956.10.03-1988.06.21
石碑前方,一束南极珍珠草静静躺在冰面上,鹅黄色小花尚未完全绽放。
蜷缩的风铃花苞如同婴儿紧握的拳头,纠缠的根茎间还点缀着几撮未化的雪粒。
“才32岁,好可惜……”沈柒颜揉了揉眼睛,提笔在标注着生日的那行数字前补上了年份。
步星阑合起日记本,摩挲着皮质封面上的雕花纹理。
原来,这是珍珠草,Shirley口中遇水即活的南极苔藓,也是她绣在送给dylan那副手套上的黄色小花。
他们挑挑拣拣,一共整理出了十四组最具纪念意义的数字。
艾利威托着平板电脑提醒:“按照惯例,应该最多只能输入三次。”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经过再三斟酌,步星阑最终敲定了三套密码组合,开始着手尝试。
她将后续任务交给了沈柒颜和艾利威,自己则再度走到照片墙前。
看着那些记录着dylan和Shirley所有过往的影像资料,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日记里头那些内容。
它们和眼前这些照片一一对照、重合,衍生出了更多细枝末节的画面。
就像是参与了两人这些年来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她的思绪纷乱杂陈,无数画面充斥脑海。
驰向野走过来问:“是她吗?张学睿……”
经历了这么多超自然事件之后,无论发生的事情有多匪夷所思,他都不会再觉得荒谬,并且可以快速接受消化。
“所以,他那个时候是故意死在你手里,就像Shirley Zhang这个身份一样,他只是想要脱离现有轨道,换个皮囊而已!”
驰向野并不愚笨,能这么快想明白也不奇怪,步星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她往后一靠,倚进他怀里。
驰向野立马张开双臂环住她,耳旁传来沈柒颜兴奋的呼喊:“解开了!”
步星阑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呢喃:“不知道解开这个究竟是福还是祸……”
“为什么这么想?”驰向野稍稍收紧双臂,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
沈柒颜举着平板喊了声“星星”,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一行英文字:Abyssal Janus Virus (AJV),primordial Strain.
步星阑微微皱起眉,低迷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解开了第一道密码,可是后面整个迷宫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
破晓时分,教堂后方的废墟上立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墓碑。
几个年轻人带着一条黑灰色阿拉斯加犬,静静伫立于石碑前。
他们从木屋里找出了几件衣物,和Glacier的旧项圈一起,埋进了墓碑下方。
步星阑将Shirley送给dylan的手套用防水袋装好,连带他收藏的那些纪念品以及几张两人的合照,一起锁进了防腐盒。
她又从tundra的脖子上取了一撮毛,同样放进盒子里。
这些东西会陪伴dylan一起,永远沉眠在这片土地之下。
几人静立良久,直到风雪逐渐大起来,才转身上了后头的越野车。
tundra贴在车窗上,冲着外头逐渐远去的墓碑叫唤了几声。
风雪中,墓碑越来越模糊,直至被雪雾吞没,再也看不见。
雪橇犬低声呜咽,抬起前爪挠了挠车窗。
步星阑搂着它的脖子轻轻抚摸,温言安慰。
他们不能把tundra留在这座杳无人烟的小镇,它已经严重营养不良,没有食物来源,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好在经过一夜相处,tundra的求生欲似乎稍稍增强了些,并没有表现出太大排斥,只是如今真要离开这座小镇,还是有些舍不得。
它盯着窗外看了许久,终于趴回座位上,身下垫着从木屋暗房里带出来的旧绒毯,乖乖闭上了眼睛。
越野车在街角转了个弯,继续开往东南方向,尾灯很快消失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
寒风依旧没有停歇,教堂尖顶的十字架在灰白天光里微微晃动。
没过多久,长街另一端浮现出一道修长人影。
他穿着单薄的黑色风衣,领口沾满冰晶,像一只穿越暴雪的渡鸦,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眉骨和肩膀上,描摹出苍白的轮廓。
靴底碾碎冰面的声响惊起了几只灰噪鸦,它们扑腾着带起一片雪雾,陆陆续续飞向锈蚀的教堂彩窗。
他走近墓碑,屈膝半跪,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铁罐和一捧小小的花束?。
鹅黄色花骨朵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空气里紧闭花苞,仿佛仍在极地雪原中安静生长。
他将花束放在墓碑前,抬起手,指尖划过冰凉的刻痕。
照片里,年轻的科学家身穿海军蓝色科考服,竖起大拇指笑得一脸灿烂,像是极昼阳光下的胜利宣言。
“他们带走了tundra……”他轻轻拂去照片上沾到的雪花,嗓音低沉得如同积雪压断松枝。
“放心吧,那孩子很喜欢动物,一定会好好养它。”他边说边打开铁罐,露出里头微微透明的姜黄色糖果。
“tundra会永远记得主人,我也会永远记得你……”
淡淡的肉桂香气飘散在冰凉的冷风里,他凝视着照片里的年轻人,如同呓语般低喃。
风突然转向,掀起他的风衣下摆,教堂底部似乎传来金属撞击的声响,夹杂着风雪低吼。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那一小把黄花又往墓碑前推了推。
草茎渗出的汁液在雪地上摩擦出细小的绿痕,像是某种未完成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