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响了。
洛璃脚步一顿，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那声音不像从风里传来，倒像是直接撞进了脑子里，震得耳膜发麻。她盯着前方灰袍人的背影，对方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铃声与他无关。
“刚才是不是……”端木云刚开口，就被公孙宇抬手拦下。
“别说话。”公孙宇盯着手中铜牌，指针稳稳指向前面，“灵力流向没变，说明路没错。”
慕容雪轻轻拉了拉洛璃的袖子：“你还好吗？脸色有点白。”
“没事。”洛璃摇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刚才握拳太紧，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她用另一只手擦了擦，把血抹在裙角上，“我得确定自己还在走自己的路。”
她说完，抬脚往前跨了一步。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什么僵局。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迈步跟上。
小路两边的树越长越怪，树干上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开的，边缘还泛着暗红，像干掉的血迹。空气里的味道也越来越杂，甜腻中混着一股说不清的腥气，闻久了脑袋发沉。
“这林子怎么还没到头？”端木云低声嘟囔，“我都快走出幻觉来了。”
“你要是累就说。”公孙宇瞥他一眼，“我这儿还有半块压缩灵饼，虽然味道像泥。”
“谁要你那破饼！”端木云瞪眼，“我是说这地方邪门得很，连鸟叫声都没有。”
慕容雪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可雾气已经完全封死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别回头。”洛璃忽然说，“回头看的人，最容易丢掉自己。”
这话一出，队伍安静了几息。
没人再说话，只有脚步踩在泥土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在数命。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洛璃忽然停下。
“怎么了？”慕容雪问。
洛璃没答，而是闭上眼，把注意力沉进体内。桃源空间就在她识海深处，平时像一片安静的湖，可现在，湖面起了波纹。那股从“通幽之引”流入的能量，正沿着某条从未开启过的经脉缓缓流动，像是在找什么。
她试着引导那股力量，往空间核心送。刚一接触阁楼大门，就感觉到一丝震动。
睁眼时，她瞳孔微缩。
刚才只是隐约觉得，现在她可以肯定——桃源空间中央的阁楼门上，多了一道刻痕，形状和“通幽之引”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你想到了什么？”公孙宇察觉到她的异样。
“这个标记。”洛璃低声说，“它不只是通行证。”
“什么意思？”端木云凑过来。
“它在唤醒什么东西。”她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还留着一丝温热，“可能……是空间的下一层。”
“你是说，咱们一路闯关，其实是帮你的金手指升级？”端木云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说，再往前走，你能变得更厉害？”
“有可能。”洛璃点头，“但前提是，我们能走到终点。”
“那还等什么！”端木云一拍大腿，“赶紧走！我倒要看看那个高人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你能不能小点声。”公孙宇翻白眼，“万一惊动什么不该惊的东西呢？”
“怕什么，大不了再打一架。”端木云扛着刀，一脸无所谓。
洛璃没再说话，但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确实存在。看到另一个“自己”转身走进树林，指喉又指她，那种被窥视、被模仿的感觉让她后背发凉。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桃源空间出了问题，或者她的意识被复制了。
但现在，空间的反应告诉她——那不是侵蚀，是共鸣。
她还是她，而且正在接近某种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伸手探进怀里，摸了摸那颗赤炎果。果皮比刚才更热了些，像是在回应什么。
“它也在变化。”她喃喃。
“你说什么？”慕容雪没听清。
“没什么。”洛璃收回手，“继续走吧。”
四人重新启程。
越往深处，树木的裂痕越多，有些树干几乎被劈成两半，可偏偏还活着，枝叶扭曲地伸向天空，像在挣扎。地面也开始起伏，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
公孙宇一直盯着铜牌，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洛璃注意到他的表情。
“灵力流向……变了。”他低声说，“不是断了，是分叉了。”
“分叉？”端木云一愣，“哪边对？”
公孙宇摇头：“两个方向都有残留，强度差不多。没法判断。”
洛璃沉默片刻，蹲下身，看向地面。
果然，脚印还在。他们的四组脚印一路向前，可就在几分钟前，其中一组——她的那组——突然拐向左边，消失在密林中。
而此刻，她们正走在右边的路上。
“那个‘我’走的是左边。”她站起身，“但我们不能回头。”
“为什么不能？”端木云不解，“万一那边才是正路呢？”
“因为真正的路不会让人回头。”洛璃看着前方，“如果我跟着那个影子走，就等于承认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可我知道，我没有离开过队伍。”
她说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岔口中央。
“你们选。是跟我走右边，还是去追那个假脚印。”
三人没犹豫。
端木云大步跟上：“废话，当然是跟你走。”
慕容雪笑了笑：“我信你。”
公孙宇收起铜牌：“逻辑上说不通的事，就不该当真。”
洛璃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她迈步踏上右边的小路。
就在她落脚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
像是布料擦过树皮。
所有人立刻停住。
左侧树林深处，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青色长裙，木簪挽发，脸上的轮廓和洛璃一模一样。
但她的眼睛没有光，嘴角却挂着笑。
她抬起手，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指向洛璃。
这一次，她的动作慢了很多，像是在强调。
洛璃站在原地，没有退，也没有上前。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影子。
几息后，影子转身，一步步走入树林，背影笔直，没有回头。
“她到底想说什么？”慕容雪声音发紧。
“不知道。”洛璃低声说，“但我知道，她不敢碰我。”
“为什么？”公孙宇问。
“因为只要我还在前进，她就没有实体。”洛璃握紧拳头，“她是停滞的影子，而我是活着的人。”
她说完，转头看向三人：“走吧。别让一个不敢露脸的东西，挡住我们的路。”
四人继续前行。
小路越来越窄，头顶的枝叶完全遮住了天光，四周陷入昏暗。唯有前方，灰袍人的身影依然伫立，像一座不会移动的碑。
洛璃走在最前，心跳平稳。
她不再害怕那个影子。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外敌，而是自己有没有勇气，一直走下去。
怀里的赤炎果突然轻轻跳了一下。
像是在催促。
她加快脚步。
风起了。
灰袍人手中的铃铛，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