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碟子上的凝香糕裂开的那道缝，像是被谁用刀轻轻划过，边缘微微翘起。洛璃眼皮都没眨一下，抬脚跨过那块岩石，靴底碾碎了一片枯叶。
“出来了。”她低声说。
端木云长长吐出一口气，护灵符贴在胸口，已经泛出焦黑的边角。他一把撕下来，揉成团往身后一甩：“总算不用再被那股乱流扯着五脏六腑跳舞了。”
公孙宇低头看罗盘，指针还在微微震颤，但总算稳住了方向。“断层边缘已过，灵脉干扰减弱七成。”他收起铜雀残片，拍了拍腰间的机关匣，“接下来，靠自己脚程。”
慕容雪从药囊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淡青色丹丸含入口中，眉头微松。“护魂香见效了，神识不再发飘。”
洛璃没说话，指尖轻点袖口，一缕灵识沉入桃源空间。那扇门温热依旧，像是刚烤暖的炉壁。她迅速扫了一眼灵植宝库——风引果熟了三枚，正挂在藤上轻轻晃。
她抬眼。
密林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条尘土铺就的小道，笔直向前，被晨光切成两半。左边是光，右边是影。远处山势起伏，云雾缠腰，像一群蹲着的巨兽。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五个人影从雾中冲出，衣衫破旧，肩上背着包袱，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鬼追。他们低着头，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鞋底拍地的声音。
洛璃抬手，四人立刻停下。
她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道：“诸位可是也往北岭方向去？”
那五人齐刷刷一顿，最前面那个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像刀子刮过铁皮，冷得发涩。他嘴唇动了动：“前路多雾，小心魔兽。”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更快。
剩下四人连停都没停，跟着冲进了雾里。
端木云皱眉：“这话说得跟背书似的，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公孙宇眯眼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包袱太鼓，不像赶路，倒像搬家。”
慕容雪忽然蹲下，指尖捻了捻地面残留的一点泥渍。“这不是普通尘土。”她凑近闻了闻，“有夜磷苔的味道。”
“夜磷苔？”端木云一愣，“那不是死人堆里才长的东西？谁身上沾这个还活得蹦跶？”
洛璃没接话，只缓缓摸了摸木簪。
她记得这味儿。
上一次闻到，是在空间里培育“阴息兰”的时候——那种花只吸收死气，根须扎进腐骨才能开花。而夜磷苔，正是阴息兰生长区的伴生苔藓。
正常人绝不会路过那种地方。
除非……他们是特意去的。
她转身，从空间取出一枚风引果，指尖一捏，果肉碎成粉末，随风飘散。无形的灵息线瞬间融入空气，像一缕看不见的丝，顺着风的方向延伸出去。
“让他们走。”她说，“但别丢。”
公孙宇立刻调整罗盘频段，指针轻轻一跳，锁定了某种微弱的灵息波动。“能跟。”
慕容雪默默换了药囊里的粉包，嗅魂粉入袋，轻轻一晃，鼻尖微动。“他们体温偏低，至少有三人中过阴寒之毒。”
端木云冷笑：“还嘴硬说只是赶路？赶命还差不多。”
洛璃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小道中央。
阳光落在她肩上，影子短短一截。她望着那条被旅人踩出的脚印，忽然笑了。
“你们发现没？”她回头，“他们走的是右边。”
“右边怎么了？”端木云挠头。
“太阳在东。”公孙宇立刻反应过来，“影子该往西，可右边是北坡，背光。他们故意避开阳光直射。”
“聪明。”洛璃点头，“怕暴露行踪，或者……怕被晒出来。”
“啥叫被晒出来？”端木云瞪眼。
“比如，身上有见光就发亮的东西。”她轻描淡写，“或者，皮肤底下爬着什么怕光的玩意儿。”
端木云打了个寒颤：“你别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就是说真的。”洛璃拍拍裙摆，“走吧，咱们走主道。”
“不追？”公孙宇问。
“追太急，他们就藏了。”她边走边说，“我们现在不追人，我们等东西掉出来。”
“什么东西？”慕容雪问。
“比如……”她顿了顿，“一张烧了一半的地图。”
三人一愣。
她没解释，只从空间取出四枚晨光蜜，一人一枚。“补点灵力，后面可能没空吃饭。”
端木云咬了一口，甜得眯眼：“你这空间真是随身灶台加仓库，啥都有。”
“它不是仓库。”洛璃把果核收好，“它是活的。吃多少，得看它愿不愿意给。”
“它愿意给，是因为你够格。”慕容雪轻声说。
洛璃笑了笑，没接话。
四人沿着主道前行，步伐稳健。风从山口吹来，带着干燥的土腥味。脚下的路开始分岔，一条宽，一条窄，窄的那条歪进一片低洼林地，几乎被藤蔓封死。
而就在他们经过岔口时，一阵风卷过。
洛璃脚步一顿。
她感知到了——风引果的灵息线，猛地一颤，然后拐向了那条窄路。
“果然。”她低声说。
公孙宇立刻掏出罗盘，指针偏转十五度，锁定那个方向。“他们进去了。”
“故意的。”慕容雪皱眉，“主道明明更安全。”
“安全？”端木云冷笑，“他们要的就是不安全。越偏越没人去，越容易藏东西。”
洛璃站在岔口，望着那条被藤蔓遮蔽的小径。
她忽然从空间取出一块清露凝香糕，轻轻放在岔路口的一块石头上。
“又留标记？”公孙宇问。
“不是标记。”她摇头，“是饵。”
“饵？”
“他们走得急，总会有人回头。”她淡淡道，“看见吃的，说不定就停下。”
“万一他们不吃呢？”端木云问。
“吃不吃不重要。”她收回手，“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觉得——有人比他们更早到这儿。”
三人沉默一瞬。
然后公孙宇笑了：“你这是在吓他们。”
“对。”洛璃转身，“走主道，但让他们以为，我们一直在盯着。”
四人继续前行，身影渐远。
风再次吹过。
那块清露凝香糕微微一颤，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光晕——是桃源空间的灵力残留。
就在这时，窄路深处，一道黑影猛地折返。
那人蹲下，盯着那块糕，手指颤抖着伸过去。
指尖即将触到的那一瞬——
糕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像之前那块一样，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