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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笼罩的礁洞内,咸腥的海风被隔绝在外,只余洞顶水珠滴落的单调回响。叶辰缓缓收功,紫金元婴光芒内敛,气息沉凝如渊海,耗损的修为已然尽复,连番大战带来的些微滞涩也被彻底打磨圆融。他睁开眼,混沌道纹在眸底一闪而逝,目光落在洞口警戒的林玥身上。

“可以动身了。”叶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笃定。

林玥点头,撤去洞口薄如蝉翼的破妄剑禁。青藤古剑悬于身侧,清冽的剑意如同无形的屏障,随时准备净化一切窥探与污秽。

两人带着依旧昏迷的青锋长老,化作两道几乎与灰暗海天融为一体的黯淡流光,贴着汹涌的海面,向着天域大陆西南方向,小心翼翼地潜行而去。

星陨佩在叶辰识海中散发着清冷的辉光,“镇源”之力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最精密的网,干扰着自身因果线的轨迹,混淆着天机推演。林玥的破妄剑心则如同最纯净的滤网,不断涤荡着三人飞行时可能逸散出的任何细微气息与能量波动。他们如同游走在时空夹缝中的幽灵,避开感知中那些或强横、或阴冷的魔道气息据点——这些据点的位置,与鬼骨残魂碎片中获取的暗哨分布图隐隐吻合。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曾经灵气盎然、海兽嬉游的近海,如今死气沉沉。海水呈现一种不祥的暗沉色泽,漂浮着腐烂的海藻与不明生物的残骸。偶尔能感知到强大的魔化海兽在深水区游弋,散发着暴虐的气息。一些记忆中繁华的港口岛屿,要么空无一人,死寂如坟场,要么被改造成了魔气森森的堡垒,悬挂着圣皇宫的金色魔纹旗帜。

“圣皇宫…竟将沿海糟蹋至此!”林玥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破妄剑心对这等污秽环境的感知尤为敏锐,让她胸中郁气难平。

叶辰眼神冰冷,并未言语。鬼骨残魂中的信息被眼前景象一一印证,圣皇宫的触角已深深插入这片土地,抽骨吸髓。他心中对青云宗、对师尊云岚的担忧更甚。

如此潜行数日,绕开数处感知中魔气浓郁的危险区域。这一日,当夕阳的余晖艰难穿透厚重的灰色云层,将海面染上一层病态的暗金时,前方海岸线的轮廓出现了一处小小的凹陷。

那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海湾,三面环抱着低矮的礁岩山丘,形成天然的屏障。几十间低矮破败的茅屋和木屋依着地势搭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海草。几艘破旧的小渔船歪斜地搁浅在泥泞的滩涂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海藻腐败的臭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绝望的压抑。

一个渔村。

然而,此刻的渔村却笼罩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嗷吼——!”

伴随着一声充满暴虐与嗜血的嘶吼,海湾近岸浑浊的海水剧烈翻腾!三头形貌狰狞的怪物破水而出!

它们大体保持着人形轮廓,但皮肤覆盖着滑腻的暗绿色鳞片,指爪尖锐如钩,关节扭曲反曲。头颅更像是变异的鱼头,凸出的眼球浑浊血红,布满血丝,张开的大嘴中獠牙交错,流淌着腥臭的涎液。更诡异的是,它们身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粘稠的黑色魔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魔化海妖!而且是被刻意催化、失去理智、只知杀戮的低阶魔物!

“海妖!魔化的海妖又来了!”

“快跑啊!躲起来!”

“阿爹!娘——!”

哭喊声、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渔村黄昏的宁静。渔民们如同受惊的羊群,惊恐地四散奔逃。几个手持粗糙鱼叉、试图阻拦的壮硕渔民,被其中一头海妖轻易拍飞,骨断筋折,惨叫着摔在泥地里。

“桀桀!新鲜的血肉!”为首那头体型稍大的魔化海妖发出含糊不清的怪笑,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一个跌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女孩苍白的脸上。它巨大的、覆盖鳞片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下!

“囡囡——!”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绝望地嘶吼着扑过去,却哪里来得及?

就在那腥臭利爪即将触及女孩头颅的瞬间——

一道凝练如实质、仅有尺许长短、却快若闪电的淡金色指风,如同穿透虚空的利箭,无声无息地从侧面激射而至!

噗嗤!

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头魔化海妖扬起的手腕!

“嗷——!”海妖发出凄厉的惨嚎,断腕处污血狂喷,腥臭的魔气四溢!

紧接着,一道清冽的剑鸣响起!

嗡!

一道纤细如发、却蕴含着无上净化意志的青色剑丝,如同羚羊挂角,毫无痕迹地掠过另外两头正扑向村民的海妖脖颈!

嗤!嗤!

两颗狰狞的鱼头冲天而起!污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涌出,庞大的无头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栽倒在泥泞的滩涂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伤口处残留的青色剑气依旧在滋滋作响,净化着逸散的魔气。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指风断腕,到剑丝枭首,不过瞬息!

渔村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茫然地看着那三头刚才还凶焰滔天的魔物瞬间两死一重伤。

叶辰与林玥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落在了小女孩和那扑过来的老者身前。叶辰收回了点出的手指,气息控制在元婴后期水准(实际化神后期)。林玥的青藤古剑已然归鞘,仿佛从未出过手,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纯净剑意,证明着方才的雷霆一击。

“仙…仙人?!”老者扑到吓傻的小女孩身边,紧紧抱住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气质超凡脱俗的两人,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深深的敬畏。

“老丈请起。”叶辰伸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老者。他目光扫过惊恐未消的村民,最后落在那断腕哀嚎、正试图挣扎爬回海里的魔化海妖身上,眉头微蹙。

“哼,污秽之物,留之何用!”林玥冷哼一声,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瞬间贯穿了那头海妖的头颅,将其钉死在滩涂上。剑气爆发,将其残躯连同逸散的魔气一同净化消融。

干净利落!展现的是元婴初期(实际化神中期)剑修的强大控制力与破邪手段。

渔村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和激动语无伦次的感谢。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啊!”

“囡囡,快给仙人磕头!”

村民们呼啦啦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那老者更是老泪纵横,抱着孙女就要下跪。

叶辰抬手制止,一股无形的力量让老者无法跪下。“举手之劳,不必如此。”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丈,此地为何会引来这等魔化妖物?圣皇宫的巡海司,难道不管吗?”

提到“巡海司”三个字,老者和村民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的感激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巡…巡海司的大人们…”老者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看向海湾入口的方向,仿佛那里盘踞着噬人的猛兽,“他…他们…唉!”老者重重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刻满了屈辱与绝望。

“那些畜生!他们就是祸害的源头!”一个失去了一条胳膊、被同伴搀扶着的壮年渔民忍不住悲愤地低吼,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什么巡海司!就是一群披着官皮的豺狼!每月都要来征收‘护海税’,逼我们交出七成的渔获!交不出,就用鞭子抽,用家人抵债!他们还…还往海里倾倒一些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就是从那时候起,海里的鱼越来越少,越来越怪,最后…最后就变成了这种吃人的怪物!”

“没错!”另一个妇人抱着受伤的孩子,哭诉道,“他们还到处张贴告示,说…说有一个叫叶辰的叛逆,勾结什么域外的天魔,祸乱天域,是最大的魔头!要我们发现了立刻上报,有重赏…可我们连村子都出不去,哪里知道什么叶辰…”

“青云宗…青云仙宗…”老者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遥远的希冀和更深的悲哀,“以前青云宗的仙师们偶尔还会路过,庇佑一方…可百年前,听说青云宗突然封山了,护山大阵开启,再也没人出来…我们…我们最后的指望也没了…”

“天机阁?”叶辰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听说天机阁消息灵通,或许…”

“嘘——!”老者脸色剧变,慌忙做出噤声的手势,紧张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仙人慎言!天机阁…那是圣皇宫明令通缉的叛逆窝点!据说…据说还在暗中活动,帮一些被追捕的人…可谁敢提啊!被巡海司的魔狗听到,就是灭村之祸!”

叶辰与林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鬼骨的情报被完全印证,甚至更加残酷。圣皇宫不仅盘踞沿海,抽骨吸髓,还大肆污名化他,将一切罪责推到他头上。青云宗封山,处境难料。天机阁仍在活动,但处境极其危险,成了圣皇宫重点打击的目标。

“老丈可知,巡海司的人何时会再来?”叶辰问道,声音平静,却让老者感受到一股寒意。

“按…按往常…明日…明日就是他们来收‘税’的日子…”老者颤声道,眼中充满了绝望。

叶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绝望、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小渔村,心中杀意翻腾,却又强行压下。此时暴露,只会给这些无辜村民带来灭顶之灾。

“多谢老丈告知。”叶辰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仙人…请留步!”老者犹豫了一下,看着叶辰和林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颤抖着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他紧张地再次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才飞快地将油布包塞进叶辰手里,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急促说道:

“小老儿祖上…据说也曾出过飘洋过海的修士…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我们这些打鱼的看不懂…但…但或许对仙长有用…此地不宜久留,仙长…速走!莫要牵连…”

老者说完,深深看了叶辰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恳求、希冀和一种托付般的沉重,随即拉着孙女,迅速退入惶恐的村民之中。

叶辰不动声色地将油布包收入袖中,对林玥微一点头。两人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海风之中,瞬间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海湾之外,只留下劫后余生、却又被明日恐惧笼罩的渔村。

远离渔村百里外,一处僻静的海崖下。

叶辰摊开手掌,油布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边缘有些磨损的古老贝壳。贝壳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灰白色泽,表面并不光滑,布满了天然的、如同星点般的细小凹痕。而贝壳的内面,则被人以某种极其古老、甚至带着一丝道韵的笔触,用深褐色的矿物颜料,勾勒出了一幅……极其简陋,却又蕴含着某种玄奥轨迹的星图!

星图线条粗犷,由几个关键的节点和连接它们的、代表航线的曲折线条构成。其中一个节点旁,刻着一个微小的、如同浪花漩涡般的符号;另一个节点旁,则刻着一颗断裂星辰的图案;而星图最终指向的尽头,是一片用密集小点表示的、仿佛充满混乱与破碎的区域,旁边刻着两个模糊的古篆小字——

“碎星”。

“这是…海图?星图?”林玥凑近,清冷的眸子里也露出好奇。这贝壳古朴异常,材质似乎也非普通海贝,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气息。

“碎星海峡…”叶辰低声念出那两个字,眼中混沌道纹微微流转。他试图用神念探入贝壳,却感觉贝壳表面有一层极其微弱却坚韧的天然禁制,阻挡了探查。

“小子!这贝壳…有点意思!”识海中,星陨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材质…似乎是某种早已绝迹的‘星纹贝’?这星图…这航线…指向的地方…老夫感觉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碎星海峡’…这名字…嘶…好像听星穹主人当年提过一嘴,似乎是风暴洋深处一处极其凶险、空间破碎的绝地?但也可能是…离开天域大陆、通往未知外海的…一条传说中的秘径?”

离开天域?

叶辰心中猛地一动!他记得残魂提过,星穹散人似乎就不是天域本土修士!这枚被渔村老者祖传珍藏、视若珍宝又不敢示人的古老贝壳星图…难道真的隐藏着离开这片被圣皇宫笼罩的天域、通往更广阔世界的路径?

他摩挲着贝壳上那粗糙却仿佛蕴含着力量的星图线条,感受着那微弱却坚韧的禁制,目光变得深邃。鬼骨的暗哨分布图,老村长的控诉,青云宗封山的消息,天机阁的困境,还有手中这枚指向未知“碎星海峡”的古老海图…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碰撞、交织。

前路,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这枚意外得来的贝壳,仿佛在绝境中,透出了一丝微光。

“碎星海峡…”叶辰收起贝壳,望向西南,那是青云宗的方向,眼神愈发坚定。

“先找到师尊,汇合力量。此物…或许是他日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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