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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沉甸甸地压在第三百零一级台阶之上。

浓稠的血腥味与刺鼻的毒腥气混合,如同凝固的瘴疠,包裹着这片冰冷的石阶。彦卿侧躺在冰冷的石面上,后背还插着那把淬毒的分水刺,肩胛处被自己强行拔出的伤口血肉模糊,暗绿色的毒液如同活物般沿着肌理疯狂蔓延,皮肤呈现出一种妖异腐败的紫黑色。每一次艰难而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肺腑的剧痛,灼烧感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视野彻底沉入一片晃动的、令人窒息的暗绿。意识在剧毒与重伤的双重碾压下,如同坠入无底冰渊的石子,不断下沉,唯有眉心和掌心与玉佩相连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暖意,如同系在深渊边缘的最后一缕蛛丝。

怀中,慕容晴的身躯冰冷依旧,如同沉睡在万年玄冰之中。她心口暗金烙印中心的空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臂上三十七道深暗剑印死寂地烙印着,如同凝固的伤疤。唯有那微弱到极致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证明着她尚未被死亡彻底攫取。

时间在剧痛与麻木的拉锯中,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寒意,如同冰针,猛地刺入彦卿被剧毒侵蚀得浑噩的意识!

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冰冷的石阶,而是…源自他怀中的慕容晴!

他模糊的、被暗绿色毒素覆盖的视野艰难地聚焦。只见慕容晴那苍白如雪的肌肤下,隐隐有极其细微的银灰色光丝在流动!这光丝冰冷、纯粹,带着一种俯瞰尘寰的漠然气息,正顺着她体内的经络,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心口那道暗金烙印的空洞处汇聚!

随着这银灰色光丝的汇聚,她心口烙印边缘的皮肤,竟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晶化状态!仿佛她的血肉正在被某种冰冷的星尘之力强行改造、冻结!

更让彦卿惊骇的是,那些银灰色的光丝在流淌过程中,似乎本能地排斥着侵入她体内、正疯狂蚕食她生机的星髓秽气!凡是光丝流经之处,那紫黑色的星髓毒素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竟被强行冻结、净化!

然而,这种净化并非毫无代价!银灰色光丝所过之处,慕容晴的血管、经络、甚至部分的血肉组织,都呈现出一种被过度冻结的灰败!仿佛生命本身也在被这股冰冷的力量一同“净化”!

“不…”彦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想阻止,想唤醒她,想将那冰冷的力量驱离!但身体如同被浇筑在万载寒冰之中,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银灰色的光丝,如同冷酷的手术刀,一边清除着致命的毒素,一边也无情地冻结着她的生机!

就在这时,他左手掌心紧贴着的残破玉佩,仿佛感应到了那银灰色光丝的冰冷气息,再次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微弱、却更加精纯的温润暖流,带着一种近乎哀伤的执着,从玉佩深处流淌出来,悄无声息地汇入彦卿的掌心血脉。

这股暖流并未流向彦卿自身的伤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牵引,极其艰难地、逆流而上,沿着他揽住慕容晴的手臂,试图渡入她的体内!

暖流的目标,正是那些正在冻结她生机的银灰色光丝!

当玉佩的温润暖流,终于极其微弱地触及到慕容晴体内一缕银灰色光丝的刹那——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股无形的、冰冷与温热的能量在慕容晴体内发生了极其细微的碰撞!

慕容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即使在深度昏迷中,极致的痛苦也让她的眉头死死蹙紧,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呻吟!一缕带着淡金色泽的血液,从她紧咬的唇缝间缓缓溢出。

她心口那暗金烙印的空洞边缘,银灰色的晶化趋势似乎被这股微弱的暖流冲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滞!那正汇聚向空洞的银灰色光流,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这微小的碰撞,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彦卿濒临溃散的识海中激起了一丝涟漪。玉佩的暖流…在对抗那冰冷的星尘之力?在试图保护慕容晴?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闪现的火星,微弱,却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意志!不能放弃!玉佩还在努力!慕容晴还在抗争!

“呃啊——!”彦卿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他将全部残存的意志,所有对生的渴望,对怀中人的守护执念,都化作一股蛮横的、不顾一切的精神力量,狠狠压向那块紧贴掌心的玉佩!

既然我刚才保住了你!

你就应该给我…力量!

嗡——!

玉佩似乎感应到了这决绝的意志,猛地一震!黯淡的表面,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白光芒!这光芒不再是温润,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狂暴!一股远比之前精纯、也更为霸道的炽热暖流,如同决堤的熔岩,轰然涌入彦卿的掌心!

这股力量狂暴地冲入彦卿残破的经脉,瞬间点燃了他体内残存的、被星髓毒素压制的最后一丝生机!剧毒的麻痹感被强行驱散了一瞬!全身的伤口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却也带来了短暂的力量!

就是现在!

彦卿眼中燃烧着炽白的火焰,左臂猛地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他不再试图去直接对抗慕容晴体内的冰冷力量,而是遵循着玉佩传递的最后一丝指引本能,抱着慕容晴冰冷的身躯,用膝盖和唯一能发力的左臂肘部,狠狠顶向台阶侧面相对干燥、铭文较少的区域!

咔嚓!

肘部的骨头与坚硬石面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皮开肉绽!但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动着两人沉重的身体,如同滚动的石块,艰难地、一寸寸地向上方的台阶边缘挪去!

第三百零一级…边缘!

第三百零二级!

刚一踏上第三百零二级台阶,一股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穿透了彦卿残破的衣物和溃烂的伤口,狠狠扎入他的骨髓!

台阶消失了!

“糟糕,他们又陷入天梯路的幻觉了。”周小蛮看着彦卿停了下来,内心咯噔了一下。

林不语点点头,他们相信彦卿。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滑如镜的漆黑冰面!冰面下方,并非湖水,而是凝固的、翻滚涌动的暗红色星髓秽质!如同被冻结在地狱深处的血海!冰面之上,弥漫着稀薄的、却更加致命的暗蓝色星雾,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腑被冻结,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亿万根冰晶利刃!

极寒!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

更可怕的是,这冰面并非静止。无数道细微的、如同活物的暗蓝色星芒,如同深海中的电鳗,在冰面之下无声地游弋、穿梭。每一次游弋,都散发出强烈的吸力,疯狂地吞噬着踏足者体内残存的灵力与生机!彦卿感觉刚刚被玉佩暖流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生机,正被这恐怖的极寒和吸力疯狂抽离!

这才是真正的“寒阶”!比“血沼”更加致命的存在!

“嗬…嗬…”彦卿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后背那淬毒的分水刺伤口,在极寒下迅速冻结、麻木,反而暂时压制了剧毒的蔓延,但代价是更可怕的冻伤和生机流逝。怀中的慕容晴,体温更是低得吓人,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她体内那银灰色的光丝,在这极寒环境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流动速度加快,心口烙印空洞处的晶化趋势也陡然加剧!

死亡的阴影,以另一种更冰冷、更彻底的方式,笼罩下来。

彦卿抱着慕容晴,半跪在光滑如镜、散发着致命吸力的寒冰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极寒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穿透溃烂的伤口,刺入骨髓,疯狂地掠夺着体内残存的热量和那刚刚被玉佩点燃的微弱生机。意识在冰寒的侵蚀下,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

怀中,慕容晴的身体几乎感觉不到温度,薄薄的白霜覆盖着她的睫毛和发梢,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玉石的透明感。她体内流淌的银灰色光丝,在这契合的极寒环境中,如同归巢的毒蛇,更加迅猛地向着心口烙印的空洞汇聚。空洞边缘的晶化范围正在肉眼可见地扩大,冰冷的气息甚至透过她的身体,渗入彦卿的胸膛。

玉佩紧贴的掌心,那炽白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顽强地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寒毒。

不能停!停下就是被彻底冻结、吸干!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种,在彦卿冰封的意识深处顽强跳动。他咬紧牙关,牙齿在极寒中发出咯咯的碰撞声。左臂的伤口早已冻得麻木,他只能依靠膝盖和手肘,在光滑如镜、不断散发着吸噬之力的冰面上,极其艰难地向前挪动。

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粘稠的冰窖中跋涉。冰面下方游弋的暗蓝色星芒感应到活物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汇聚过来!无数道冰冷的吸力从脚底、从膝盖接触冰面的位置传来,疯狂地撕扯着他残存的灵力,甚至开始抽吸他本已微弱的气血!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不祥的暗蓝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吸干!

“呃!”彦卿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倒。他死死抱住慕容晴,用自己冻得僵硬的身躯作为屏障,试图替她抵挡一部分吸噬之力。

就在这时,慕容晴体内那活跃的银灰色光流,似乎感应到了外界同源的极寒之力,竟分出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冰冷气息,顺着她与彦卿相贴的身体,悄然渡入了彦卿的体内!

这股冰冷气息甫一进入彦卿的经脉,便与他体内肆虐的寒毒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它并未加剧冰冻,反而如同君王降临,瞬间压制、统御了那些杂乱无章的寒毒!被统御的寒毒不再疯狂掠夺生机,而是化作一股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韧性的力量,流淌过彦卿冻伤麻木的肢体!

更让彦卿惊愕的是,这股被统御的寒流所过之处,脚底和膝盖传来的、来自冰面下方星芒的恐怖吸噬之力,竟被大幅度削弱了!仿佛这股源自慕容晴体内、更高等阶的冰冷力量,天然对冰面下那些低阶的星髓秽质有着压制作用!

虽然身体依旧冰冷刺骨,但行动时那如同陷入泥沼般的粘滞感和被疯狂抽吸的虚弱感,竟减轻了不少!

这意外的发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彦卿眼中爆发出狠厉的光芒!他不再纯粹地抗拒慕容晴体内渡来的冰冷气息,而是尝试着引导、接纳这股被统御的寒流,让它流淌过自己冻僵的肢体,抵抗着冰面的吸噬!

现实的天梯路中,彦卿抱着慕容晴,动作陡然加快了几分!手肘和膝盖在光滑的冰面上摩擦、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留下两道混杂着血冰和霜屑的痕迹,顽强地向着第三百零三级台阶的方向挪动!

冰面之上,并非坦途。无数巨大的、形态狰狞的暗蓝色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犬牙交错地从冰面或上方穹顶垂下,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一些冰棱表面,甚至冻结着模糊的人形轮廓,那是之前陨落在此的攀登者,被永恒地冰封,成为了这寒阶的一部分。

彦卿抱着慕容晴,在巨大的冰棱间艰难地穿行、绕行。每一次改变方向,都意味着要重新调整体内那被统御的寒流路径,稍有不慎,那冰冷的统御力便会失控,外界的吸噬之力便会瞬间反扑!

精神的高度集中和身体的极限压榨,让他的意识在清醒与崩溃的边缘疯狂游走。

突然!

头顶上方,一根粗如梁柱、尖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巨大冰棱,毫无征兆地断裂!带着冻结灵魂的尖啸和万钧之势,朝着下方艰难移动的两人狠狠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寒意直透天灵!

躲无可躲!

彦卿瞳孔骤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和对慕容晴的守护意志,压榨出了超越极限的反应!他不再试图躲避,而是猛地将慕容晴的身体死死护在自己身下,用自己残破的后背迎向那坠落的冰棱!同时,他将体内所有被统御的寒流,连同玉佩最后传递出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全部孤注一掷地、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自己的左臂!

“给我…凝!!!”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在冰渊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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