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蝶网络构建的全息法庭悬浮于平流层之上,下方是被数据流交织的蔚蓝星球。
阿迪缇站在控方席前,银灰色法袍随着无形的能量波动轻轻翻飞。
她的手掌按在泛着冷光的控制界面上,指尖划过层层加密的权限代码。
界面上跳动的绿色字符如萤火虫般聚拢,最终凝成一行醒目的指令——
“契约直接受害者召唤程序”。
“现在,召唤契约的直接受害者。”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通过蓝蝶网络传遍法庭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到了全球数十亿注视着这场审判的屏幕前。
控方证人席的光芒骤然亮起,第一位证人的影像在粒子重组中逐渐凝聚。
那是一位黑人军医,深蓝色的手术服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袖口卷起的手臂上布满弹痕与缝合的疤痕。
他的眼神疲惫却清明,开口时,声音里混杂着吗啡残留的沙哑与真相袒露的苦涩,仿佛穿越了生死的迷雾才抵达此刻。
“我是杰克·阿莫斯,前联合国防务军战地军医。”
他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指尖却微微颤抖。
“三年前,在北非战场的临时手术室里,一枚迫击炮炮弹击穿了帐篷。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话音未落,杰克的身后浮现出一段全息影像——
硝烟弥漫的战场,残破的手术台,他倒在血泊中,胸口的伤口汩汩冒着鲜血。
意识模糊间,一片温暖的光海缓缓展开,无数熟悉的身影在光中微笑招手,那是他牺牲多年的战友与早逝的父亲。
“那是我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刻。
”杰克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没有炮火,没有哀嚎,只有安心的归属感。”
但这份平静转瞬即逝。
光海突然扭曲、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暗紫色空间。
空中悬浮着一本巨大的黑色账本,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写有他名字的那一页。
账本上的数字飞速跳动,红色的“欠费”二字刺目惊心。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杰克·阿莫斯,生命余额已耗尽。检测到强烈生存意愿,触发‘生死契约’。
“签订契约后,可获得第二次生命,代价为后续三十年寿命使用权,用于偿还生命欠费。”
“我当时只想活下去,回到家人身边。”
杰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签了。但他们给我的,根本不是第二次生命。”
他突然抬手,锋利的能量刃划破了自己的胸腔。
没有鲜血涌出,取而代之的是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嚓声。
众人惊愕地看到,他的心脏位置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属装置。
蓝色的能量液在透明管道中循环流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精确到毫秒。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计费+0.001寿命单位”的提示。
“这不是心脏,是计费器。”
杰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他们监控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我的情绪波动。
“负面情绪会加速寿命消耗,而我作为战地军医,每天要面对的只有死亡与痛苦。”
影像切换,显示出杰克近三年的寿命消耗记录。
某次他为了抢救三名重伤士兵连续工作三十小时,寿命消耗速度激增十倍;
女儿生日那天,他视频通话时的喜悦让消耗速度短暂下降;
而当他拒绝为一名战犯提供超额治疗时,系统突然弹出“抗命惩罚”,直接扣除了他三个月的寿命余额。
“他们说这是‘合理计费’。”杰克冷笑一声。
“可我活着,只是为了给他们打工还债吗?”
更惊人的证据还在后面。
全息影像中,教宗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在杰克签订契约后的第七天,教宗亲自来到军方医院,手中握着一个金色的权杖。
他将权杖顶端的宝石抵在杰克的额头上,淡金色的光芒涌入杰克的脑海。
原本杰克记忆中对妻子的思念、对女儿的牵挂,逐渐被扭曲成对死亡的极度恐惧。
他开始频繁做噩梦,梦见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梦见家人因他的死亡而流离失所。
“没有恐惧驱动,人类根本不会珍惜生命!”
教宗突然从辩方席上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只是在帮他认清现实!”
杰克平静地注视着教宗,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
“你搞错了因果关系,教宗阁下。”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正因我们珍惜生命中那些值得眷恋的人和事,才会恐惧失去。
“而不是因为恐惧死亡,才被迫‘珍惜’被你们标价出售的生命。”
他的影像渐渐淡去,第二位证人的光芒紧接着亮起。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位身着昂贵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
西装的面料上仿佛浸透了石油与血迹,指尖夹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正是俄罗斯寡头丹尼尔·沃斯科夫。
他曾是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常客,以铁腕手段垄断了东欧的能源市场,却在半年前突然离奇死亡,死因至今成谜。
“我不是来辩解的,我是来忏悔的。”
丹尼尔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我以为自己是规则的制定者,直到死后才发现,我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他将手中的文件投向空中,文件瞬间展开,化作一张覆盖全球的全息网络。
网络上,无数光点代表着不同的人,线条将这些光点与各大金融机构、政府部门连接起来。
“这就是‘生命证券化’体系。”
丹尼尔的手指划过网络。
“契约组织不仅在做个人的寿命交易,更在将人类的生命打包成金融衍生品。”
光点放大,显示出某贫困国家的国民信息。
所有国民的“潜在寿命”被统一标注为“抵押品”,估值高达数千亿美元。
而这些寿命被某西方大国购入,用于填补其养老金体系的巨大缺口。
“他们告诉这个国家的政府,这是‘提前预支未来发展资金’。”
丹尼尔的声音充满讽刺。
“可实际上,这些国民从出生起,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另一个画面中,显示的是儿童寿命抵押的数据。
全球有超过五百万名儿童,因家庭贫困被父母抵押了未来十年的寿命,以换取当下的生活费用。
“这些孩子的未来,被折算成了冷冰冰的数字,在金融市场上流通交易。”
丹尼尔的手微微颤抖。
“我曾花十亿美元购买了二十年的寿命,以为自己赚了。
“直到我死后,灵魂被困在契约空间,才看到了完整的账本。
“我购买的那些寿命,全是从这些孩子和贫困人群身上掠夺来的。”
“我原以为自己在购买生命,其实是在帮他们销赃。”
他猛地将文件摔在地上,文件化作无数碎片。
“契约组织根本不是什么‘寿命银行’,而是全球最大的生命黑市。”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
炼金术士从陪审团席上站起身,震惊地捏碎了手中的眼镜,镜片碎片散落一地。
“你们把神圣的灵魂,做成了可以流通的承兑汇票!”
丹尼尔没有回应,只是闭上了眼睛,影像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中渐渐消散。
第三位证人出现时,法庭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
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她是先天失明的。
但奇怪的是,她的指尖似乎能感知到什么,轻轻划过空气,仿佛在触摸无形的线条。
她是密码学家艾略特的女儿,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