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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核化作流光没入那扇闪烁的银色门扉,随着顾言手中钥匙光芒的彻底黯淡,空间涟漪平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弦月半位面的入口彻底关闭,将那片最后的星辉净土与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隔绝开来。

几乎就在门扉消失的同一瞬间,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乃至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哀鸣。

原本就因为激战而残破不堪的星语湖畔,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最后一丝生命力。湖心祭坛上那些本就裂纹遍布的月光石,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粗糙,如同普通的风化岩石,再也折射不出一丝一毫的月华。祭坛边缘那些铭刻着的古老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灵光,变得如同拙劣的刻痕。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那片曾经如梦似幻的湖泊。湖水不再清澈,反而迅速变得浑浊、发灰,水面不再倒映星空,而是死气沉沉地映照着残破的夜空。湖岸边,那些原本散发着柔和星光的星辉草、月光花,成片成片地枯萎、凋零,原本晶莹剔透的叶片和花瓣蜷缩、变黑,化为飞灰,随风消散。不过短短几分钟,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焦土和迅速腐朽的植被残骸。

空气中那浓郁纯净的魔法气息更是飞速消散。之前还能感受到的、令人心旷神怡的魔力波动,此刻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丝丝缕缕银色的魔力光点,如同最后的萤火,从破碎的石头、枯萎的草木、甚至从空气中本身析出,飘飘荡荡地升向高空,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曾经仙境般的秘境,此刻以惊人的速度走向彻底的衰败和死亡。风声穿过废墟,带起的不再是花草的清香,而是尘土和焦糊的味道,呜咽着,如同挽歌。

“家园……没了。”云瑶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带着哭腔过后的沙哑。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环视着这片迅速凋零的景象,眼眶再次泛红,但这一次,泪水没有落下来,只是蓄在眼底,映照着眼前的荒凉。她紧紧握着胸口那枚月牙吊坠,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江照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失去家园的痛苦,需要时间去消化。

黎昼抱着她那修修补补的“湮灭者”,面无表情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数据,平铺直叙地汇报道:“环境魔力浓度急剧下降,衰减速率每分钟百分之三点七。植物生命体征消失。地质结构稳定性…正在评估,有轻微震颤,可能因核心能量源消失引起。此地生态及能量体系已崩溃,不可逆。”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缺乏波澜,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人心上。

顾言叹了口气,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伤感:“魔力节点崩溃了。星核是这里的心脏,夫人是灵魂。现在心和灵魂都没了,这片秘境……很快就会彻底变回普通的地方,甚至因为能量失衡,可能会变得比普通山地更贫瘠、更不稳定。ImRc的‘守林人’小队来了,最多也就是设立结界,防止能量逸散造成周边异常,或者阻止外人进来捡垃圾罢了。”他踢了踢脚边一块已经变成普通灰色的月光石碎片。

林燃沉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寂火剑插在身边的地上。她看着这片迅速衰败的景象,眉头紧锁。这里不是她的家,但那种失去重要之地的悲凉感,与她心中对问剑宗岌岌可危的焦灼感奇异地共鸣着,让她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归心似箭的冲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云瑶忽然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她需要一点时间,和这个即将彻底消失的家,做最后的告别。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江照示意了一下,大家默契地向后退开一段距离,给她留出空间,但仍保持在能随时照应的范围内。

云瑶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向那片已经变得浑浊的湖边。每一步都踩在枯萎碎裂的草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是在为这片土地奏响最后的安魂曲。她在湖边一块相对平整、但已经失去光泽的大石头上坐下,望着眼前死气沉沉的湖面。

湖水不再倒映星光,只有一片沉沉的暗色。风吹过,也带不起往日的粼粼波光,只有沉闷的涟漪扩散开,拍打着同样变得灰暗的湖岸。她想起刚来这里时,湖面如镜,星光月华交织,美得不似人间。想起老师就在湖畔,指导她练习咒语,声音温和而充满耐心。想起那些在星光下静静盛开的夜光花,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气息……

而现在,什么都没了。老师化星而去,星核与她共生却离开了这片土地,湖畔只剩下废墟和正在加速的死亡。巨大的失落感和悲伤再次将她淹没,比刚才更加具体,更加刻骨铭心。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根“星语”魔杖,杖身的符文似乎也感应到环境的巨变,光芒内敛,显得有些哀伤。

“老师……”她对着魔杖,也对着眼前的湖水,轻声诉说,“您看,星语湖畔……快要不见了。但您放心,您教给我的东西,您留给我的责任,我都记在这里。”她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星核在安静地沉睡,吊坠紧贴着皮肤。“我会带着星语,带着您的一切,好好走下去。我会变得很强很强,保护好身边的伙伴,就像您守护这里一样……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第一个真正让我感到温暖和归属的家……再见了,老师。再见了,星语湖……”

她的声音很轻,随风飘散。但在这极致的寂静和衰败中,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她不是在哀悼,而是在告别,是在汲取力量,准备踏上新的征程。

江照等人远远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坐在荒芜的湖边,显得有些单薄,但却挺得很直。没有人去打扰她。他们都明白,这种时刻,需要独自面对和消化。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但对于正在快速“死亡”的环境来说,每一分钟都格外漫长。湖边的泥土开始出现干裂的迹象,远处一座小型的月光石亭子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了一角,激起一片尘土。

云瑶终于站了起来。她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虽然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定。她深深吸了一口这片土地最后几口还带着微弱魔法余韵的空气,然后迈步走向等待她的伙伴们。

“我好了。”她走到众人面前,声音平静,“我们走吧。”

江照看着她,点了点头:“嗯。”

顾言指了指来时的方向:“沿着原路返回会快一些,虽然被我们打烂了不少地方,但路径是清晰的。联盟的残兵应该不敢再回来了,ImRc的人会从别的入口进入处理后续。”

林燃第一个行动起来,一言不发地拔起寂火剑,转身就朝着秘境出口的方向走去,步伐又快又急。

黎昼检查了一下背上“湮灭者”的固定带,快步跟上。

江照和顾言护在云瑶两侧,一行人不再回头,沉默地穿行在这片正在加速崩解的土地上。

沿途的景象比中心区域更触目惊心。魔法植物成片倒下化为飞灰,一些小型的魔法生物(如光絮虫、歌唱菇)的尸体随处可见,它们无法适应急速变化的环境。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沉闷,仿佛氧气也在被抽离。

他们走得很快,几乎是奔跑。一方面是因为林燃的急切,另一方面,也是潜意识里不想再多看这令人心碎的凋零过程。

来时觉得漫长而充满危险的路径,在归心似箭的脚步下,似乎缩短了不少。当他们终于看到来时的那道散发着微光、如今却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秘境入口时,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穿过那道扭曲的光门,熟悉的、属于外界的、略显浑浊却充满生机的空气涌入肺腑,脚下是坚实的、普通的山地土壤。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道秘境入口的光晕正在急速收缩、变暗,最后像熄灭的烛火一样,闪动了一下,彻底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普通的、长着杂草和灌木的山坡,再也找不到任何通往星语湖畔的痕迹。

那个承载着云瑶魔法起源、银月夫人毕生心血、以及一场惨烈胜利的秘境,彻底封闭了,或许,也将随着魔力的彻底逸散而逐渐湮灭在时空的缝隙中。

家园,已成回忆。

云瑶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看似寻常的山坡,将眼底最后一丝留恋压下,转而望向东方,那是祖国的方向,也是林燃宗门危难的方向。

“走吧,”江照的声音将大家的思绪拉回现实,“接下来的路,恐怕更不好走。”

夜色深沉,群山寂静。一行人辨明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赴下一个未知的、注定充满刀光剑影的战场。背后的故事已然终结,前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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