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同散架般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夜璃猛地咳出几口带着暗紫色光点的鲜血，才勉强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魔元。燃烧轮回本源进行超远距离空间跳跃，代价远超她的预估，不仅修为跌落回元婴初期，魔婴更是萎靡不振，眉心的轮回印都暗澹了几分，那嵌入其中的佛心光点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片陌生的荒山，林木稀疏，山石嶙峋，天地灵气稀薄得可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贫瘠与荒凉的气息。暂时安全了，但她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无论是墨渊还是神域，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柳清音身上。
柳清音的状况比她更糟。本就伤势未愈，又强行燃烧本源施展那决绝一剑，最后更是在神将化身的威压下勉力支撑，此刻已是气若游丝，面色灰败，仿佛生命力随时都会流逝殆尽。那柄本命长剑流云，断成了数截，散落在一旁，灵性尽失。
夜璃冰冷的眸子注视着柳清音，眼神复杂难明。是这个女人，不顾一切地追来，试图用那可笑的剑唤醒她；也是这个女人，在最后关头，竟妄图以那螳臂当车的身躯为她抵挡神罚。
愚蠢！何其愚蠢！
她站起身，走到柳清音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搭在柳清音的腕脉上。神识探入，柳清音体内的情况更是触目惊心——经脉寸断，金丹布满裂纹，神魂之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有一股死气萦绕不散。
若不施救，必死无疑。
救？还是不救？
夜璃眉心的魔纹微微闪烁，传递着冷漠的意念：“枷锁……累赘……让她自生自灭，方是解脱。”
万化魔尊的传承魔念也在低语：“魔道独行，何须羁绊？她的存在，只会影响你的判断，拖累你的脚步。”
就连那深藏的、对神域的仇恨，似乎也在叫嚣着与过往的一切彻底割裂。
夜璃的手指缓缓收回。
她站起身，背对着柳清音，望向荒山之外那灰蒙蒙的天空。理智告诉她，此刻最正确的选择，便是独自离去，觅地疗伤，然后继续追寻力量，完成对神域的复仇。带着一个濒死的累赘，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下，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
然而，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停滞不前。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柳清音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浮现她泪流满面、剑尖颤抖却无法刺下的模样，浮现她最后那一声嘶哑的“不准伤她”。
还有……那被轮回印与佛心印冲突时，灵魂深处传来的、对这份“愚蠢”羁绊的一丝……不舍？
“哼！”
夜璃猛地冷哼一声，霍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与戾气。她重新走到柳清音身边，粗暴地将其扶起，掌心按在其背心，精纯却带着冰冷魔性的混沌魔元，强行渡入柳清音几乎崩坏的经脉之中！
她并非用什么温和的疗伤手法，而是以霸道的魔元，强行接续、稳固柳清音断裂的经脉，封印其濒临破碎的金丹，并以轮回印的一丝微弱力量，驱散那萦绕的死气！
这个过程，对于昏迷中的柳清音而言，无异于另一种酷刑，她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颤抖。
夜璃面无表情，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在修理一件破损的工具。她的魔元与柳清音修炼多年的流云剑元属性截然相反，甚至相互冲突，这般强行渡入疗伤，虽然暂时吊住了柳清音的性命，却也在其体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魔气侵蚀，更可能彻底毁掉她未来的道基。
但夜璃不在乎。她只要柳清音现在不死就行。
做完这一切，柳清音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性命暂时无虞。夜璃将其放下，自己则走到一旁，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转功法，吞噬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与更深层次的魔气（即便此地灵气稀薄，但天地之间总存在着负面能量），修复自身的伤势。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
柳清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时的迷茫过后，剧痛与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
她偏过头，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闭目调息的夜璃。
夜璃周身弥漫着淡淡的暗紫色魔气，眉心那枚妖异的魔纹清晰可见，原本清丽的容颜在魔性气息的萦绕下，平添了几分邪魅与冰冷。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座亘古不化的魔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柳清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眼前的夜璃，陌生得让她心悸。但她还活着，是夜璃救了她？
“夜璃……”她声音沙哑干涩地开口。
夜璃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冰冷的眸子看向柳清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醒了？”她的声音平澹无波，“既然醒了，就自己运功疗伤。你的命暂时保住了，但道基已损，能恢复几成，看你自己的造化。
柳清音闻言，下意识内视己身，顿时脸色更加苍白。经脉虽然被强行接续，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阴冷魔气，原本纯净的金丹布满了裂纹，表面更是覆盖着一层晦暗的魔光，她的流云剑元几乎被侵蚀殆尽！
这……这简直是毁了她的修道之路！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柳清音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与一丝愤怒。
夜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漠然：“救你的命。用我的方式。若按你们正道那套温吞法子，你早已神魂俱灭。”
“可你……”
“没有什么可是。”夜璃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柳清音，收起你那套正道的天真。现在的我，早已不是流云剑派的夜璃。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或者说……偿还你之前那点可笑的‘维护’。”
她转过身，不再看柳清音，声音冰冷地传来：“伤好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之间，两不相欠。若再纠缠，休怪我……魔剑无情。”
话音落下，夜璃身影一晃，已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山中何处，只留下柳清音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山石上，感受着体内那陌生的、令人绝望的魔气侵蚀，看着夜璃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那道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鸿沟，已然深不见底。
就在柳清音心如死灰，勉力尝试驱散体内魔气之时，她并未察觉到，在她那布满裂纹、被魔气侵蚀的金丹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她自身本源的力量，在绝望与巨大的刺激下，竟悄然发生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蜕变。
而那丝蜕变，隐隐与侵入她体内的、属于夜璃的混沌魔气，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与此同时，远在荒山另一处隐秘山洞中调息的夜璃，勐地睁开双眼，捂住胸口，眉头紧蹙。就在刚才，她感觉到自己留在柳清音体内的那缕魔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微微触动了一下，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
“怎么回事？”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