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不在你身上了。】
这八个字，像八根冰冷的钢针，穿透屏幕，狠狠扎进林晚的眼底，钉入她瞬间冻结的血液里。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骤停后，血液逆流冲上大脑的轰鸣声。
他们知道。
他们不仅知道她拿到了“记忆碎片”，不仅知道她在调查，他们甚至在她自以为成功藏匿证据后，立刻就知道了东西已经不在她身上！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掌控力？仿佛她周身环绕着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心思，都尽收眼底。
她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周围是喧闹的、充满活力的校园生活景象。然而，林晚却感觉如同置身于一个完全透明的玻璃牢笼中，四周都是看不见的墙壁，她所有的挣扎和伪装，在笼外的观察者看来，都不过是一场无处遁形的、可笑的表演。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如同冰与火的交织，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这细微的痛感才让她勉强维持住没有当场崩溃。
不能慌。林晚，绝对不能慌！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对方发出这条短信，目的就是为了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她在恐慌中露出更大的破绽，或者……迫使她做出不理智的行动。
他们知道东西不在她身上，但他们不知道具体藏在哪里，否则就不会是短信，而是直接去取了。这说明，她的“金蝉脱壳”并非完全失败，至少，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也是至关重要的缓冲时间。
对，时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对方找到mp3之前，联系上李铭！
求生的本能和为姐姐昭雪的执念，硬生生压下了那几乎灭顶的恐慌。她深深地、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僵硬的四肢恢复柔软。她将手机若无其事地放回口袋，脸上甚至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略带疲惫的“校园女神”面具，继续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踩在针尖上；每一道偶然投向她的目光，都让她怀疑是否是监视的一部分。但她没有回头，没有张望，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回到寝室，苏晴依旧不在。空无一人的环境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她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才允许自己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几分钟后，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坐到电脑前。她不能使用任何可能被监控的个人账号去寻找李铭。那个编程大赛的主办方……她记得海报上好像有一个官方邮箱和一个咨询qq群。
她尝试用校园网访问大赛官网，果然找到了联系方式。她不敢用自己的常用邮箱发送邮件，那无异于自报家门。她再次动用了之前那个用于联系陈雅的、完全匿名的邮箱，精心起草了一封邮件。
邮件内容伪装成一位对编程大赛感兴趣、渴望得到前辈指导的低年级学生，语气充满了崇拜和谦卑。她表示自己在海报上看到了往届优秀选手李铭学长的风采，希望能得到一些学习上的建议，并附上了那个匿名邮箱作为联系方式。
她不敢直接提及姐姐，甚至不敢过多打探李铭的现状，只能采用这种最迂回、最不起眼的方式，寄希望于李铭能看到这封混在众多粉丝来信中的邮件，并且愿意回复。
发送邮件后，便是新一轮焦灼的等待。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她时不时刷新着那个匿名邮箱，内心被希望与绝望反复撕扯。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分析着当前的绝境。
监视，究竟来自哪里？
是网络？她的手机和电脑可能早已被植入了监控程序。
是现实？她身边是否一直有她未曾察觉的“眼睛”？
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技术手段？
她回想起藏匿mp3的整个过程。从产生念头，到具体执行，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除非……对方能读取她的思维？这个荒诞的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不，更可能的是，对方通过某种方式，确认了她“身上”没有了那个设备。比如，重量感应的微妙变化？或者，她身边的环境里，布满了她察觉不到的传感器？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窒息。如果连思想和行动都处于透明状态，她还有什么胜算？
傍晚时分，苏晴回来了，叽叽喳喳地说着社团里的趣事。林晚勉强应付着，心神却完全不在对话上。她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爬上了床，拉紧了床帘。
在狭小的私人空间里，她再次拿出了那个加密笔记本。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她颤抖着笔，记录下这令人绝望的发现：
【确认处于全方位监控下，程度远超预期，行为近乎透明。】
【mp3藏匿点可能已暴露（？），时间紧迫。】
【已尝试通过大赛渠道匿名联系李铭，希望渺茫。】
【对手掌控力极强，目的不明（警告？戏弄？逼迫？）。】
写完这些，她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符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缠绕的丝线就越是紧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不是短信，而是一个电子邮件到达的提示——来自那个她刚刚发送过邮件的匿名邮箱！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么快？！是李铭回复了？还是……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邮箱。
发件人并非李铭，而是一个与之前陈雅来信风格相似的、由乱码组成的地址。
邮件正文依旧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句更短、更令人心底发寒的话：
【不用找了。他帮不了你。】
“他”？！
对方不仅监控她的行动，截获她的邮件，甚至精准地知道她试图联系的人是谁！并且，用一种近乎上帝般的口吻，宣判了此路不通！
这已经不是警告，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示威和戏耍！是在明确地告诉她：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无处可逃，无人可依。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了手机屏幕上，晕开了那行冰冷的文字。
林晚抬手，摸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
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才没有让自己呜咽出声。
对方就像一只盘踞在网中的蜘蛛，并不急于吞噬她，而是欣赏着她在这张无形大网中徒劳的挣扎，享受着她一步步陷入绝望的过程。
她关闭邮箱，删掉记录，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姐姐的冤屈，就真的要这样石沉大海？
难道她所做的一切，在那些掌控着权势和资源的人面前，就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寝室的灯熄灭了，苏晴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片黑暗中，林晚缓缓抬起头。
泪水已经干涸，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里，最初的恐慌和绝望被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偏执的狠厉所取代。
既然温和的、迂回的方式全部失效。
既然她早已身处牢笼，无处可逃。
既然无人可以依靠。
那么……
她轻轻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爬下床，走到窗边。冰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苍白而平静的脸上。
她拿出手机，不再使用任何匿名号码，而是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她从未主动拨打过、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江辰。
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
对方想要游戏，她就陪他们玩到底。对方想要看她绝望挣扎，她偏要撕开这温情的假面，将这盘棋，彻底掀翻！
她按下拨号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一声声单调的“嘟——嘟——”声，她的眼神冰冷如霜，唇角却勾起了一抹近乎妖异的、决绝的弧度。
“喂？”
电话被接通，江辰低沉的声音从彼端传来。
林晚对着话筒，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轻快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会长，还没休息吧？关于那个‘不在我身上’的东西，我想，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