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看着陆云帆。
她看着他那张因为亢奋而涨红的脸，看着他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回答那个问题。
她只是转过身，走回了那面巨大的白色电子白板前。
她重新拿起了那支黑色的白板笔。
“啪嗒”。
笔帽被拔开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像一声枪栓拉动的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的动作。
她抬起手。
在白板上，那棵只剩下树干和根系的枯树旁边，写下了两个字。
做空。
字迹锋利，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会议室里的空气，因为这两个字，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我们的第一步。”
闻人语开口，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做空泰铢。”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词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然后，是所有即将被卷入风暴的，东南亚国家的货币，股市，以及所有可以被做空的资产。”
陆云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想到了，但他不敢相信，老板真的会选择这条最血腥，也最高风险的路。
闻人语的目光，从白板上的两个字，移到了众人的脸上。
“这一步，不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积累我们的第一桶‘战争资金’。”
“我们的钱被锁死了，我们的资产被冻结了，我们现在一无所有。”
“所以，我们要用敌人的钱，来武装我们自己。”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刚刚燃起的热血，瞬间冷静下来。
秦晚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她站起身，走到了闻人语的身边，看着白板上的那两个字。
“老板。”
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计划很大胆。”
“但有一个最基础的问题。”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白板。
“做空，需要本金，需要开立账户，需要通过国际金融机构的交易系统。”
“我们所有的资金渠道，都被议会掐断了。”
“我们国内的每一分钱，都无法光明正大地流出境外。”
“就算我们成立了壳公司，在香港开立了新账户，只要有大额资金异动，立刻就会被他们的系统监控到。”
她看向闻人语，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难题。
“我们的第一笔钱，从哪里来？”
“我们怎么把这第一颗子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枪膛？”
秦晚的话，像一盆冷水。
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是啊。
计划再完美，没有启动资金，一切都是空谈。
他们就像一群被困在金库里的乞丐，看得见满屋子的金条，却找不到一把能撬开大门的锤子。
陆云帆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了一些。
他作为财务官，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钱，寸步难行。
闻人语听完秦晚的话，没有反驳。
她只是转过身，目光从冷静的秦晚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焦急的陆云帆身上。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
“谁说。”
“要用我们自己的钱？”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
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陆云帆愣住了。
秦晚也愣住了。
不用自己的钱？
那用谁的钱？
闻人语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她的目光锁定陆云帆，像将军在给麾下最锋利的战刀下达指令。
“老陆，给你一个任务。”
陆云帆的身体下意识地站得笔直。
“是，老板。”
“去联系。”
闻人语的声音不疾不徐。
“瑞士，列支敦士登，开曼群岛，所有你能想到的，那些离岸金融中心里的私人银行。”
“不用找那些有头有脸的大行，就找那些藏在阴影里，最贪婪，最没有底线，为了利润可以出卖一切的饿狼。”
“告诉他们。”
闻人语伸出一根手指。
“我这里，有一个稳赚百倍的生意。”
“一个能让他们在三个月内，把资产翻几番的机会。”
陆云帆的呼吸开始急促。
他隐约猜到了闻人语想做什么。
“但。”
闻人语话锋一转。
“我没有本金。”
“我需要他们提供‘通道’，和‘杠杆’。”
“我要用他们的钱，通过他们的账户，去打这场仗。”
“事成之后，利润。”
闻人语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任何资本家都无法拒绝的数字。
“我们七，他们三。”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云帆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的大脑，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瞬间完成了所有的运算。
一个词，从他颤抖的嘴唇里，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空手……套白狼……”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老板的计划，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还要……天才！
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本金。
他们最大的本金，就是闻人语脑子里，那份来自未来的，精准的记忆！
用这份确定的，百分之百会发生的未来，去撬动那些唯利是图的国际热钱。
让那些贪婪的银行家，心甘情愿地，把钱和枪都交到他们手上。
让他们成为自己，射向敌人的子弹！
“这……”
陆云帆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能行！这一定能行！”
“那些银行家，他们就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连上帝都敢出卖！”
会议室里，最后的一丝阴霾，被这个疯狂的计划，彻底吹散。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骇然，继而狂热的神情。
闻人语看着他们的反应，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用黑色的笔，将“做空”两个字，重重地圈了起来。
“这只是开胃菜。”
她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
那股战斗的狂热，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我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在东南亚这场盛宴里分一杯羹。”
“我们真正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她抬起眼，目光像刀子，刮过每一个人的脸。
“深渊议会。”
“当金融风暴席卷香港，当整个亚洲的金融秩序摇摇欲坠时，他们一定会出手。”
“他们是秩序的制定者，也是秩序的维护者。”
“他们会像救世主一样，带着海量的资金，冲进市场，去拯救那个由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体系。”
闻人-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全世界都会以为，他们是神。”
“而我们。”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就要在那个时候，在所有人都盯着香港的时候，在他们最傲慢，最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
“咬住他们。”
“狙击他们在东南亚，在澳洲，在全球各地，那些因为要驰援香港而变得脆弱的外围资产。”
“在他们的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
“从他们身上，活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血腥的画面。
当全世界都在仰望神明的光辉时，一条来自深海的恶龙，却悄无声息地，咬住了神的脚踝。
雷啸一直紧握的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他不懂金融，但他听懂了这股滔天的杀意。
这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闻人语环视着众人。
看着他们眼中那被点燃的，名为“复仇”的火焰。
“我们的敌人，以为把我们锁在了家里，困死在东方的这片土地上。”
“他们以为，斩断了我们的枝叶，我们就只能在原地枯萎。”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属于中国的，广阔的天空。
“他们忘了。”
“东海之外，还有更广阔的海洋。”
她缓缓转过身。
“这次行动。”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进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代号——”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了这场复仇之战的名字。
“龙出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