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唇亡齿寒的笑话
当萧干发出信号，夜空中有一只报信火箭闪耀的时刻，庄峤就知道他们得手了。
此中过程有些惊险，其实中途的杀戮是最无趣的事情，反而是一路上的翻越悬崖才是最困难刺|激的一段。
梁兵被几个女人活生生咬脱了不少皮肉，整个人血淋淋看起来非常渗人；仇恨释放了一些，女人们只管着抱头痛哭去了。
金银满地都被不断搬到外面，财帛动人心，可是上面的斑斑血迹，同样让人触目惊心。
民卫军所有人都被这泼天的财富晃花了眼，只是军规严苛，尽管大家都明白事后肯定不会少了自己那份，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一堆一堆的东西之上。
庄峤带着辎重辅兵们上来了，见到了如此堆积，立即就进入了财物的入库点收状态。
原本想过山贼这边肯定有所收获，却没料到收获这么大，鹰嘴崖这群山贼，究竟是制造了多少亡魂才累积了这么多财富啊?
不过回头仔细盘算也合理，毕竟这里在翠云山商道很久之前就被山贼盘踞了，山贼头子都换了几任，有如此积累并不为过。
金银财宝是财富，那些作恶多端的山贼脑袋同样也是财富。
萧干黑着脸，让那些还有畏惧哆嗦的民卫军战兵，一个个去割山贼的脑袋，虽说战斗已经过了，但是强悍的心里素质，也是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练就的。
这一回除了财富收入出乎意料，萧干还发现了一些好东西啊，梁兵这个贼头，竟然收藏了十副铁甲，三具大黄驽，以及十一具劲弩，而且看标识，竟然还是松林府军的制式武器。
更是在一匣子信件里，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这里边还提到了一个庄峤和萧干都认识的死人，松林府军副将袁彤。
搞了半天，勾结山贼的府军副将就是这个家伙啊？难怪梁兵都能弄得到大黄驽这种大杀器，幸好这次猝不及防的突袭成功了，要是自己还在吊桥那边的话，正面进攻估计十倍多的人来都没个屁用。
这些信件未来有可能比这满箱的财物更有价值，庄峤一一整理了收拾好，以后说不得就有大用。
民卫军战兵这次只出现了几个轻伤，还是因为屠杀山贼时，有些人迟疑了才被山贼反抗出现造成的伤害。
只有杀过人见了血的队伍，才有沉稳面对生死的心态，敢战和能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梁兵被几个女人活活搞死，没法，只能把头砍了，染了石灰装进了匣子里，这个脑袋价值两千五百贯，其他的山贼头目，只要上了平州府军衙门通缉名单的，都算是有价值的东西。
搬走了财物，折断了吊桥，萧干一把大火将整个洞窟熊熊烧起来后，这个盘踞翠云山十多年的顽固毒瘤，终于成了历史的一个印记。
两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可让翠云山的另外两个贼头犯了迷糊，一个是原本还不置可否的付泉；另一个则是带着小股山贼过来探查情况的牟三。
时间回到傍晚时分，萧干他们出击已经过去三个时辰，守候在外围的庄峤带着五百辎重和亲卫们一起，在通往鹰嘴崖的两侧暗自潜伏，等待可能到来的增援。
还别说，增援的确来了，但让人笑掉大牙的是，两边加起来连四十个人都不到。
付泉其实不信梁兵跟牟三敢跟自己叫板，但是积年的贼头，怎么会不多长个心眼？为了查看究竟，就派出了自己的心腹霍狐狸带来十多个人去鹰嘴崖查探。
牟三的心思其实也大同小异，自己的确是翠云山最弱的一个，可老子也不是随意被人拿捏的软柿子啊，既然付泉那个死肥猪想找死，老子难道还不会先发制人麽？
但是这事还得跟梁兵那个死人脸合计一下才成，为了这个，他也带上了自己身边的猎户好手二十个，向着鹰嘴崖行进出发了。
大雪纷飞之下，两伙人在黑乎乎的鹰嘴崖下面，那条通路上的树林边不期而遇了。
霍狐狸心里咯噔一下，虽然非常戒备，但终归是没有撕破脸面，那边的牟三箭也是心里打鼓，可是看到对方就十来个人时也慢慢放稳了心态。
“牟当家这大雪天鬼影都没一个，不在洞窟里喝酒耍子，却到这鹰嘴崖干嘛呢？”
“哈，这话老子正想问你哩？”牟三也不是好脾气的，“如果不是心怀鬼胎，霍狐狸你大晚上不睡觉到鹰嘴崖是否要图谋不轨？”
“牟当家说笑了，我们三家可是有对抗官兵多年的情分在，怎会干如此无情无义之事？”
不远处雪地里趴着的庄峤心里笑坏了，这山贼间讲情义可谓是有趣得紧啊。
庄峤捅了捅身旁一同潜伏的萧五萧六胳膊，小声问道，“现在估计五六十步的距离，能不能射死对面那个胖子？”
“三石弓有点悬，不过我们两个一起射击，可能性更大一点。”萧五眯着眼测算一下后回答。
“那行，你们出手。”庄峤当机立断，不能让这些个山贼合流了，否则等他们反应过来，后面就不好处理。
“嘘嘘~！”两只箭矢擦着气流射向了霍狐狸，没想到这个死胖子居然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察觉，几乎是本能地一缩头矮身，两只箭矢就失去目标，直接射中了后面两个倒霉蛋。
“有伏兵？”霍狐狸大吼一声，也不管身后的小弟，转身就往来路上飞奔，那模样一点像极了一只逃难的狐狸。
“杀死霍狐狸，梁当家牟当家说了，一个人头五百贯。”庄峤远远的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吼，而自己这边的箭矢，却是无差别射向了两伙无头苍蝇一般的山贼。
“牟三，梁兵，你们两个绝后的货，等老子回去给你们好看。”霍狐狸一边狼奔冢突地逃窜，一边放出狠话咒骂。
“我搞你全家，老子没想杀你！”牟三怒得大吼大叫起来，他脑子里还有些迷糊，可是身边的喽啰却不停倒下。
“梁兵，你把老子搞死了，以后谁来给你们守黑石口？”牟三似乎有些明白，然后绝望地大叫起来，这次被阴了，要是没有那封狗屁书信，他估摸着这会还在搂着女人喝酒。
庄峤有些恍然这三伙山贼间的的关系，原来牟三箭只是另外两个大头的看门狗啊！
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趁你病要你命啊。
庄峤叫所有人一起发喊，然后让萧五领着伏兵不断射击追杀，漫山遍野的捉拿呐喊，将逃窜的山贼吓得抱头鼠窜，最终萧六的箭射中了牟三的小腿，终于抓住了这个困扰松林府军多年的贼头。
等牟三被抓到庄峤面前的时刻，这个家伙还有些发懵，眼前出现的年轻小子，自己一点也没印象。
“幸会，黑石口的看门狗！”庄峤呵呵一笑，用木棍捅了下被府兵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石口当家，“好好的猎户不当，干嘛一定得从贼？”
“当猎户说起来是该吃肉的，可这世道偏不让老子吃，所以上了山老子就不会让所有人好过！”牟三红着眼抗辩，“被你逮住了我认栽，不过阁下是哪位山头的当家？如果用得着牟三，牟三愿投奔你的山头。”
“我的山头用不了吃过人肉的畜生，所以你还是去投奔自己该有的命运才对！”庄峤有些兴致缺缺了，这些家伙多半也是被命运牵引了走上不归路，犯下了罪行就该去偿还。
可是庄峤却说不出正义虽会迟到，但终究也会降临的狗屁话语，这种违心的语言，对于已经在翠云山无辜死去的亡魂而言没有一点意义。
当天上闪出火信的时刻，庄峤脸上才重新露出些笑容。
一整夜的辛劳过后，小小的山坳营地里一片欢腾，一次出手就干掉了两个贼头的功绩，看起来轻松，实则一点也不简单，有幸运，也有拼命，也有当机立断。
反正这一切都是民卫军整个全体拼搏得来的，每一个人都有付出。
牟三被捆成了粽子丢在一边，也不清楚他看到梁兵的头颅会不会感到庆幸？
庄峤决定趁热打铁，立马去解除黑石口这个翠云山外围最大的威胁。
这一回，民卫军没有偷袭没有计谋，就是堂堂正正摆开阵势准备厮杀。
结果，失去当家逃回去的山贼一通混乱，庄峤那几百人的呐喊如同千军万马的气势，着实吓坏了这些人，所以整个黑石口已经被山贼自己一把火烧完，人员跑得精光，只气得萧干有些跌脚。
庄峤看过了现场之后反倒无所谓了，黑石口明显没有鹰嘴崖富庶，老虎岭和鹰嘴崖也绝不可能给牟三太多好处，想想也对，谁会把自家看门狗养得白白胖胖？
没了就没了，反正还有一个大头在老虎岭等着他们去收拾。
霍狐狸逃得狼狈，带了十多人去查探，结果回来时加上他才只有四个，这让付泉有些心惊肉跳。
“究竟是怎么回事？”付泉揪着霍狐狸的领子问。
等到霍狐狸抖索着把遇到的场景说完，付泉面上却有些阴晴不定，这情况不对头啊，就算梁兵牟三想搞自己，也没有道理这么明显啊？
何况老子这老虎岭是翠云山百十里最大的山寨，岂是两个小杂种说能弄就能弄的麽？
“当家的，黑石口有人来求见。”
正当老虎岭一众山贼不明所以的时刻 ，从黑石口逃离的部分山贼选择了投奔付泉，从而带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付泉坐在虎皮椅子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四个黑石口投奔而来的喽啰，“你们是说，那伙人既像府军，又不是府军？”
“当家的，我当时跟牟当家逃的时候看得清楚，他们有府军的武器，但是穿得又跟个叫花子一样。也不清楚是哪个山头来抢饭吃的？”
“看样子不知是哪个山头发了财，想清理翠云山要当大王了麽？！”
得到这个论断的付泉有些气恼，老子付泉才是这片大山唯一的王啊，哪里来的杂种敢来捻虎须麽？
“四下派出人手打探，发现他们就......。”
正当付泉要安排手下打探庄峤他们信息时，突然从外面又来了一个山贼回报，“当家的，刚才门口有人射了一封信进来。”
还他娘滴玩这套？！付泉暴怒不已，昨天就是吃了这个亏，今天还玩？这些人究竟要干啥？
付泉扯开信封，里面的纸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付泉老狗受死，老子已经灭了梁兵牟三箭，老狗有胆就来白石坝一决高下，重订翠云山之主，庄峤。”
庄峤是谁？老子管你是谁？这就是赤|裸裸挑衅啊！？重订翠云山之主？你他麽滴以为你是谁？
“霍狐狸，留下些人手看守山寨，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来这翠云山撒野？”付泉一把撕碎了信件，然后召集了整个山寨七百多人，浩浩荡荡向着白石坝杀奔而来。
老虎岭距离白石坝其实只有一丘之隔，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达到，可是最近大雪天里，自己这边懈怠了些，都没怎么派人出门巡视附近山头。
白石坝并不大，只是一片相对宽阔的坝子而已，这里多是那种石灰岩沉积，因而所得其名。
越过了低矮的山丘，对面豁然开朗，付泉看到了对面歪歪斜斜地排了四五百人的队伍，就这么直矗矗地站立在白石坝中央。
付泉搭着手看了一下，那些人手里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都是些破烂货，这样的队伍能干|死梁兵牟三箭？
对面领头的似乎是个年轻人，此刻面对自己这边似乎没有一点畏惧，反而挑衅似勾了勾手指，大声吼道，“付泉老狗，整个翠云山怕你，老子不怕你，有胆就来一战。”
付泉笑了，见过狂妄的，可没见过这种狂妄又呆逼的存在啊！
你这么点垃圾乞丐都不如的队伍，还想跟老子叫板，一看周围，也没个能够伏兵的所在，你就想跟老子拼命麽？
双方此刻的距离连两百步都不到了，自己这边已经开始准备搭弓射箭，可对面像个傻子一般一动不动。
“冲，冲上杀了他们，把那个白皮小子抓来蒸熟下酒！”付泉大吼一声，整个山贼队伍立马嗷嗷叫着冲锋。
“妈呀，快跑，贼头厉害！”庄峤做了个夸张的姿势直接掉头就跑，那四百多人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立马落荒而逃。
这尼玛是搞哪一出？！这一幕让所有山贼有些懵了，这是对阵还是过家家？
这两百步的距离说远不远啊，追吧，付泉咬着牙，今天不抓到那个混蛋大卸八块不算完。
不过奇怪的事情开始了。
“钱啊，地上全部都是钱啊！”
也不知道那个眼尖的贼头发现了，刚才那堆人站立的地方，地上满满当当，到处都散乱着无数的铜钱，隔不了几步还有些宝石银锭这类的。
“发财了，老子发财了。”这一声吼如同打开了开关，这些贼众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干啥？人也不追了，所以人如同红眼的饿狼，四下搜索着钱财。
不对，情况不对啊，付泉停下来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手下全部红了眼，如同疯子一般集中在这个小小的坝子中间拾捡争抢。
就连身边两个保镖，都指着面前的一堆绸缎大吼发财了。
也许是贼头的敏锐和天生直觉，付泉觉得自己需要远离这个区域，他的感觉太不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付泉忽然看到地上一根引线，以飞快的速度，呲呲地点燃了中间最大的那堆绫罗绸缎。
“轰~！！”坝子中间突然腾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一样的物什。
一瞬间，付泉直觉自己是不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声音不说，看着周围人人面露狂笑的场景，似乎被永远定格了画面。
这一刻，付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老子的老虎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