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刺耳的电流声突然撕裂观测者组织主控室的寂静，屏幕上代表“星尘三号”探测器的绿点猛地闪烁两下，彻底熄灭在星图中央。
艾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敲击：“怎么回事？信号强度一秒前还是满格！”
“所有频段都试过了，”技术员马克的声音发颤，“不是干扰，是……彻底消失了。它的自毁程序没启动，备用信标也没响应。”
观测者组织负责人凯恩缓步走到主控台前，银灰色的头发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它最后传回的坐标是哪里？”
“猎户座悬臂边缘，距离地球1.2光年，”马克调出记录，“按原定轨道，它应该正在监测那颗类地行星的大气成分……等等，这是什么？”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段破碎的能量图谱，杂乱的波形像被巨力揉皱的纸。艾拉瞳孔骤缩：“这不是自然现象！是……武器交火的能量特征？”
凯恩的指关节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调出三个月内所有探测器的异常记录。”
十分钟后，马克的脸色惨白如纸：“‘深空七号’三个月前失联，当时判定为陨石撞击；‘哨兵九号’上周传回一段杂音后消失，我们以为是太阳风暴干扰……现在看来，它们的最后坐标都在同一片区域。”
艾拉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星际仲裁者的公开频道：“仲裁者的监测站覆盖整个星系，他们不可能没发现——”
话音未落，频道里突然切入一个冷硬的男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观测者组织，这里是星际仲裁者维恩。”
凯恩抬手示意艾拉静音，对着麦克风说：“维恩大人，我们正准备汇报探测器失联事件。”
“不必了，”维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三小时前，仲裁者主站捕捉到高强度能量爆发，坐标与你们的‘星尘三号’重叠。光谱分析显示，包含碳基生物战舰与硅基舰队的混合特征。”
马克倒吸一口凉气：“硅基舰队？那是……泽尔人？他们不是签署过《星际互不侵犯条约》吗？”
“显然条约对他们无效，”维恩的语气沉了下来，“更麻烦的是，能量波中检测到地球联邦的舰船标识。”
艾拉猛地攥紧拳头：“地球舰队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们连超光速航行都没完全掌握！”
“这正是我们要查的，”维恩说，“仲裁者已经派出调查舰‘公正号’，你们的观测数据将被强制调取。凯恩，你们最好祈祷这不是观测者越界干预低级文明的后果。”
通讯切断的瞬间，凯恩突然扶住桌沿，指节泛白：“启动最高预案，把所有加密记录转移到备用服务器。”
“您是说……”艾拉的声音发紧，“事情比我们想的更糟？”
“泽尔人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凯恩望着漆黑的屏幕，像是在看一片深不见底的星云，“他们突然出现在地球附近，还和人类舰队交火……这说明，有人早就打破了‘不干涉’的规则。”
马克突然指着屏幕边缘：“等等，‘星尘三号’消失前，有一段未解析的音频！”
杂音中，隐约传来人类的呼喊，夹杂着金属撕裂的锐响，最后是一个泽尔人的电子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清除坐标内所有碳基信号……包括观测者的眼睛。”
艾拉后退半步，撞在金属椅背上：“他们知道我们在观测？”
凯恩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一片寒意：“不，他们是在警告。有人把地球当成了棋盘，而我们这些观测者，快要变成被清理的棋子了。”
主控室外，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马克颤抖着指向外部监测屏——三艘菱形战舰正悬浮在观测站上空，舰身上的泽尔人标志在星光照耀下，像三块淬毒的冰。
观测者组织的环形决策室里，十二把悬浮座椅呈放射状排开，中央全息投影正闪烁着泽尔舰队与地球舰船交火的残像。凯恩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星尘三号’的最后音频证实，泽尔人已经察觉我们的存在。现在有两个选择：撤回所有部署，承认观测协议彻底破产；或者，让‘守望者舰队’按第二预案行动。”
右侧第三席的莉娜突然前倾身体，银蓝色的瞳孔在投影光下泛着冷光：“第二预案？伪装成星际海盗？您疯了吗？仲裁者的《文明接触公约》第17条明确禁止伪装干预！”
“干预？我们只是换个方式观测，”凯恩调出舰队参数，“‘守望者’的武器系统已锁定最低功率，船体涂装正在更换成‘黑帆海盗团’的骷髅标识——那是三百年前就被仲裁者剿灭的海盗团伙，没人会怀疑。”
左侧第五席的哈桑敲了敲扶手：“问题不在伪装，而在目的。原计划是监测地球文明的技术爆炸，现在泽尔人介入了，我们这时候靠近，和火中取栗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们能看到棋盘外的东西，”凯恩点开一段加密文件，“三个月前‘深空七号’失联前，传回过地球同步轨道的异常信号——不是人类的技术，也不是泽尔人的。”
莉娜的手指顿在控制板上：“您是说……还有第三方？”
“或者是有人在借泽尔人的手试探地球，”凯恩的目光扫过在座者，“仲裁者的‘公正号’已经出发，他们只会按公约条文判定对错，可如果这背后有更大的局？我们是观测者，不是裁判，但现在必须看清谁在掀桌子。”
最末席的老阿里突然开口，他浑浊的眼睛盯着全息投影里的地球：“我年轻时观测过卡戎星系的毁灭，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别人先出手。‘守望者’的舰长是卡尔，他的父亲当年就是‘深空七号’的设计者，对吧？”
凯恩点头：“卡尔主动请缨带队，他说想知道父亲的船到底遭遇了什么。”
“让海盗旗掩护观测者的眼睛……倒也算黑色幽默，”莉娜松了松领口，“但我要在记录里注明：此次行动违背观测者第一准则——保持绝对中立。”
“可以，”凯恩站起身，“但记住，如果我们现在退缩，等仲裁者带着判决书来的时候，可能连作证的机会都没有。哈桑，联系卡尔，告诉他涂装换得潦草些，真正的海盗从不讲究细节。”
哈桑笑了声：“明白，就像真正的观测者，从不会承认自己动过手。”
环形室的灯光渐暗，唯有中央的地球投影依旧旋转。莉娜望着那颗蓝绿色的星球，突然轻声问：“您觉得人类能撑过这次？”
“不知道，”凯恩的声音很轻，“但我想看着他们怎么选——就像三百年前，我们选择成为观测者而不是统治者那样。”
通讯器突然亮起卡尔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报告总部，‘黑帆海盗团’全员集合完毕。坐标已锁定地球，预计七十二天后抵达。哦对了，船员们说能不能真带点海盗面罩？据说这样比较有气势。”
决策室里响起稀疏的笑声，凯恩对着通讯器说：“告诉他们，面罩可以带，但别真把路过的商船抢了——我们的预算可不够赔仲裁者的罚款。”
地球联合舰队指挥中心的全息沙盘前，红蓝光点正模拟着舰队部署，陈默的手指在虚拟星图上划过，留下一道淡蓝色轨迹。
“命令‘蜂鸟小队’，携带三十组隐形预警探测器，沿这条航线布放，”他的声音沉稳如铁，“覆盖半径扩展到0.8光年，形成三道警戒圈。”
副指挥长林岚调出探测器参数：“将军，这种新型‘萤火虫’探测器的隐形涂层只能维持72小时，而且——”
“我知道续航短，”陈默打断她，指尖点在沙盘中央的蓝色星球上，“但必须让战场远离这里。如果等敌人摸到近地轨道，我们连疏散平民的时间都没有。”
作战参谋周明在旁标注着数据：“三道警戒圈能争取多少反应时间？按泽尔舰队的推进速度，突破第一道时我们最多有四小时预警。”
“四小时够了，”陈默转向舰队各舰长的全息投影，“第一梯队‘猎鹰’‘游隼’两艘主力舰，立刻前出至柯伊伯带边缘待命。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交战，是用引力探测器标记敌舰坐标，然后后撤。”
“后撤？”“猎鹰号”舰长赵峰的声音带着不解，“那不是把柯伊伯带的防御节点拱手让人？”
“那些节点本就是诱饵，”林岚调出另一张战术图，“真正的主力将在小行星带展开。那里的陨石群能干扰泽尔人的能量探测，我们的隐形驱逐舰可以打伏击。”
周明突然皱眉：“将军，刚才收到观测站的模糊情报，说有不明舰队正伪装成海盗向地球靠近。会不会是泽尔人的援军？”
陈默沉默片刻，在沙盘上圈出一片陨石密集区：“不管是海盗还是援军，都得让他们在这儿停下。赵峰，你的‘猎鹰号’加装了最新的反隐形雷达，一旦发现异常，不用请示，直接标记。”
“明白！”赵峰的投影敬了个礼，“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战场设在柯伊伯带以外？那里离地球太远，后勤补给——”
“因为离得远，才安全，”陈默的声音陡然加重，“月球基地被毁的教训忘了？当战场在家门口，我们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指挥中心陷入短暂的寂静，沙盘上的地球投影缓缓旋转，蓝色的海洋在灯光下泛着脆弱的光。
林婷轻轻开口：“探测器布放完毕后，需要让民用空间站撤离吗？”
“全部撤到地月拉格朗日点，”陈默点头，“告诉他们，不是逃跑，是为了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周明，通知所有地面部队，启动‘地下长城’预案，把重武器都转移到深层掩体。”
“是！”
陈默最后看了眼星图上的警戒圈，像是在掂量这道防线的重量：“记住，我们退一步，地球就多一分危机。等泽尔人穿过三道警戒圈，他们的阵型会乱，补给线会拉长——那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动手的时候。”
全息沙盘的光芒渐暗，各舰长的投影依次消失。林婷望着陈默的背影，轻声问：“您觉得……我们能撑到那时候吗？”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宇宙：“撑不住也得撑。毕竟，我们身后没有退路了。”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刺破四十天的沉寂时，机械生命阿奇的光学传感器正逐行解析预警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流。淡蓝色的全息屏上，一串代表敌舰的红点正以惊人的密度撞向第一道警戒圈，尾迹在星图上拖出烧红的轨迹。
“敌舰数量约三百艘，呈楔形编队，旗舰位于左翼第三象限，”阿奇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却让指挥中心瞬间绷紧，“探测器第7、12、19组已被摧毁，剩余设备捕捉到能量特征——是泽尔主力舰队的‘湮灭光束’。”
陈默的手指重重敲在战术沙盘边缘，金属台面发出闷响：“比预估的多了五十艘。刘江！”
“到！”“青龙舰队”指挥官刘江的全息投影上前一步，他的舰队标识在蓝光下泛着冷芒。
“带你的三十艘驱逐舰，立刻切入柯伊伯带陨石流，”陈默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用陨石群做掩护，绕到敌舰右翼。记住，等他们穿过第一道防线再动手，优先打掉护航的侦察舰。”
刘江敬礼：“明白！保证让他们右翼变成瞎子！”
“齐小烈！”陈默转向另一个投影，“你的‘朱雀舰队’负责正面牵制。把五艘战列舰摆在最前，用粒子炮齐射制造混乱，但别恋战，按预定路线后撤，引他们进小行星带的口袋阵。”
齐小烈咧嘴一笑，露出半截金属义齿——那是上次对抗虫族时留下的：“放心，我懂‘放风筝’的规矩。打一下就跑，保证勾得他们追着咱们咬。”
沙盘上代表“玄武舰队”的绿点开始闪烁，周恒的声音带着沉稳的金属共鸣：“将军，我的重甲舰群已在预定坐标待命。只要敌舰进入伏击圈，电磁炮阵列能在三十秒内覆盖整个区域。”
“等刘江的右翼信号，”陈默补充道，“林杰的‘白虎舰队’会配合你。他的隐形巡洋舰藏在小行星背面，负责瘫痪敌舰的能量护盾——你们俩要像钳子一样，死死咬住他们的中路。”
“收到！”林杰的投影比了个手势，他的舰队标识旁标注着“隐形突防”的字样。
这时，沙盘边缘走出一个毛茸茸的橙色身影，兽族将军金圣像一个巨型金刚，金属铠甲上的兽纹在灯光下发亮：“陈默，我的‘狂狮舰队’什么时候上？总不能让这帮铁疙瘩抢了所有功劳。”
“你的位置最重要，”陈默指向伏击圈外围，“泽尔人习惯留预备队，一旦他们发现中伏，肯定会派援军从侧后方包抄。你的舰队负责撕开他们的援军阵型，用你们兽族最擅长的近身冲撞——把他们的补给舰撞成碎片。”
金圣仰头大笑，鬃毛根根倒竖：“早就等这句话了！我的小伙子们正磨爪子呢！”
指挥中心的灯光突然暗下，沙盘中央亮起代表变异虫族和植物族的紫点与绿点。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虫族的‘腐蚀飞蝗’和植物族的‘缠绕孢子’作为后备，等泽尔舰队阵型溃散时再投入。记住，别让它们越过伏击圈边界——这些小家伙可分不清敌我。”
通讯器里传来虫族母巢的低频嗡鸣，那是它们接令的信号。植物族首领则用藤蔓在全息屏上盘出一个“就绪”的符号。
阿奇突然插入一条数据：“敌舰已突破第一道防线，距离伏击圈还有两小时。”
陈默深吸一口气，按下全员通讯按钮，声音透过所有舰船的广播响起：“各位，战场在柯伊伯带，离地球0.5光年——这里就是我们的前线，也是最后一道线。今天，我们不是在保卫舰队，是在保卫身后那颗蓝色星球上的每一盏灯。”
他顿了顿，指尖在沙盘上的地球投影轻轻一点：“三十分钟后，各舰队进入预定位置。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让泽尔人知道，地球不是他们能碰的地方。”
全息投影依次熄灭，指挥中心只剩下陈默和阿奇。阿奇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了两下：“将军，根据概率模型，我们的胜率是47.3%。”
陈默望着窗外深邃的宇宙，那里正有无数光点在汇聚：“概率？战争从来不是靠概率打赢的。”他抬手调出刘江舰队的实时画面，驱逐舰群正像游鱼般钻进陨石流，“看，他们已经出发了。”
“滋啦——”主显示屏的星图突然闪烁了一下，齐扬的机械眼瞳孔收缩成细缝，指尖在控制台上重重一敲。舰桥里的硅基船员们立刻噤声，金属关节摩擦的“咔哒”声都轻了八度。
“黑帆海盗团”的骷髅涂装在舷窗外泛着冷光，但齐扬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那片空白区域——按泽尔舰队提供的情报，这里本该有地球联合舰队的前哨站。
“坐标确认三次了？”他的电子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模仿着海盗头子的粗野，眼底的数据流却在飞速运算。
领航员的光学镜头转了转：“确认三次，长官。从柯伊伯带到小行星带，所有预设航道都……干净得像刚格式化的数据库。”
齐扬突然笑了，金属喉管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干净？地球人会给我们留一片干净的战场？他们连月球背面都藏着导弹井，现在倒把家门口的防线拆了？”
通讯官慌忙调出历史记录：“可泽尔人的侦察机三天前传回的画面显示，这里确实有舰队调动痕迹……”
“痕迹？”齐扬猛地站起身，手掌拍在主控台上，震得指示灯乱闪，“泽尔人眼里的‘痕迹’，可能是地球人故意丢的诱饵！想想看，我们伪装成海盗，他们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他俯身凑近星图，指尖划过小行星带的密集区域：“通知‘獠牙号’和‘破釜号’，脱离编队，以最高隐形模式潜入这片陨石带。”
副舰长的处理器明显卡顿了一下：“长官？按计划我们应该直接抵近地球轨道施压……派侦察舰会不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也比踩进陷阱强，”齐扬的机械眼突然锁定一片旋转的矮行星，“看到那颗编号x-73的岩石星了吗？它的自转频率很稳定，但引力场数据有异常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干扰过。”
他调出武器系统界面，手指悬在“紧急撤退”按钮上方：“告诉侦察舰，只许用被动雷达扫描，一旦发现能量源立刻后撤。记住，别学泽尔人的蠢货，以为地球人的科技停留在化学燃料阶段。”
通讯官刚要执行命令，齐扬又补充道：“对了，让他们把舰载标识换成泽尔巡逻舰的信号。如果真有埋伏，地球人说不定更愿意先打我们‘盟友’的脸。”
舰桥里的硅基船员们交换着数据脉冲，显然没完全理解这步棋。齐扬冷笑一声，金属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观测者教过我们，最狡猾的猎人，总会让猎物觉得自己才是猎人。地球人把防线藏起来，要么是怕了，要么……就是在等我们走进来关门。”
他抬头望向舷窗外漆黑的宇宙，机械眼反射着远处恒星的微光：“我赌是后者。给侦察舰的指令再加一条——如果十分钟内没回音，全舰队立刻跃迁撤离，哪怕被泽尔人骂懦夫。”
“可……”副舰长还想说什么，却被齐扬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执行命令。”他的声音里再没有伪装的粗野，只剩下硅基生物特有的精准与冷酷，“在搞清楚地球人把刀子藏在哪之前，谁也别碰那块诱饵。”
星图上，代表两艘侦察舰的光点悄然滑向小行星带，齐扬的手指始终没离开撤退按钮。舰桥里静得可怕，只有主显示屏的电流声，像极了猎物落入陷阱前，那阵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