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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橡胶林染成了暖橘色,割胶口凝固的乳白色胶汁像琥珀般挂在树干上,沾着几粒被风吹来的草屑。雷清荷的笑声还在枝叶间打旋——那笑声粗哑得像生锈的铁皮摩擦,撞在胶乳凝固的树干上,又弹回来绕着垂落的气根转了两圈,才慢悠悠地散在空气里。突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青石板上。

纯金龙头拐杖的底部重重砸了下去,龙鳞纹路擦过石板上那些被岁月磨出的凹痕——凹痕里还嵌着去年雨季的泥垢,被龙头一蹭,簌簌往下掉。“笃”的一声闷响炸开,沉得像敲在石棺上,顺着石板缝钻进地下,惊得石缝里藏着的潮虫飞快缩进青苔深处,连叶片上的露珠都抖了抖,“啪嗒”掉在地上。

雷清荷转过身,唐装的真丝下摆滑得像浸了油的绸缎,扫过脚边的狗尾草。那些长到齐膝的狗尾草被扫得弯了腰,草籽一颗颗粘在真丝上,颗颗饱满,带着夕阳的金辉,像谁随手撒了把碎钻。他抬手理了理领口,指尖蹭过纯金纽扣——那纽扣上刻着缠枝莲纹,被他摸得发亮,接着就咧开了嘴。

先是嘴角往上挑了挑,露出半颗泛黄的后槽牙——那牙上还沾着点羊肉的油星子,是刚才在祠堂没擦干净的。紧接着眼尾就堆起了褶子,里面藏着点没散尽的雪茄烟灰,得意劲儿还没褪干净,暧昧的光就从瞳孔里冒了出来,活像偷看到别人家墙角的猫,既兴奋又藏着坏。“光吃羊肉没意思,”他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带着点哄人的调子,却又不容拒绝,“难得今天高兴,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刚盛出来的羊肉汤烫了心口,猛地一缩。心跳瞬间飙了起来,“咚咚”地撞着肋骨,连呼吸都跟着滞了半拍,喉咙里像堵了团刚炖烂的羊肉,发紧发闷。下意识地攥紧了腰后的伯莱塔,枪身的红颜料早就干透了,结成了薄薄一层痂,边缘有些翘起来,硌着掌心那些常年握枪磨出的硬茧——那些茧子层层叠叠,是在侦察连练枪时磨出来的,此刻被颜料痂硌得钻心,疼得我指尖都发颤。

冷汗顺着指缝渗出来,先是一点点,很快就聚成了小水珠,顺着虎口往下淌,滴在工装裤的右侧口袋上。那口袋里装着个微型对讲机,被冷汗一浸,塑料外壳变得滑溜溜的。我不敢抬手擦,只能僵着身子,眼睛盯着雷清荷的拐杖头——那龙头的眼睛是两颗黑珠子,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像在盯着猎物。

旁边的辛集兴也动了动,肩膀像被冻住的铁块,猛地绷直,连后背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像块硬邦邦的门板。他怀里的假账本被勒得变了形,牛皮封皮原本就磨得发毛,此刻更是被他的胳膊挤得皱巴巴的,边角蹭过他洗得发白的工装——那工装是老周生前送他的,袖口都磨破了边,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老鼠在暗处啃纸。

他的头压得很低,下巴几乎贴在账本上,可还是飞快地抬眼扫了我一下。那眼神快得像闪电,只一瞬间就收了回去,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瞳孔缩得像针尖,里面全是“计划乱了”的慌乱,还带着点急得发颤的光,眼白上甚至蹦出了几根红血丝。紧接着他就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账本的封皮,把原本就磨旧的牛皮抠出了几道新痕,生怕雷清荷察觉到半点异样。

夕阳把橡胶林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上,像一道道扭曲的黑蛇。雷清荷的影子压在这些蛇影上,头大身子小,活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我脑子里瞬间炸开了锅,之前和辛集兴、张队长敲定的计划在眼前飞速闪过:明天凌晨四点在老胶厂后山集结,五点跟着雷清荷进仓库,趁他验AK47的时候动手……每一个步骤都排得严丝合缝,根本没给“去个好地方”这种意外留半分空隙。

辛集兴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能听见他从鼻子里发出的“呼呼”声,像刚跑完五公里越野。他怀里的账本又往肋下勒了勒,仿佛那不是本假账本,而是能救命的浮木。我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他,看见他的鞋尖蹭了蹭我的鞋跟——那是我们约定好的“别慌”的暗号,可他的鞋尖都在发颤,显然他自己也没稳住。

雷清荷看着我们俩僵硬的样子,嘴角的笑更浓了,眼尾的暧昧变成了戏谑。他用拐杖头轻轻敲了敲我的鞋尖,纯金的冰凉透过军靴传进来,激得我打了个寒颤。“怎么?怕了?”他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跟我雷清荷做事,这点场面都经不住?”

我攥了攥手心,把冷汗抹在工装裤上,勉强挤出个僵硬的笑:“没有,雷总,就是……没想到您还会带我们去玩。”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蹦得越来越快——这个突发状况,到底是雷清荷的临时起意,还是又一场试探?如果是试探,那“好地方”里,又藏着什么陷阱?

“雷总,这……不太合适吧?”我刻意把后背弯成了虾米,肩胛骨往里缩着,像被无形的手按了下去,连脖子都不敢伸直,活像棵被狂风压弯的橡胶树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装夹克的衣角——那布料洗得发白,边缘都磨出了细密的毛茬,线头在指尖绕来绕去,勾住了指甲缝里的泥垢,是早上在橡胶林里蹭的。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军靴鞋尖——鞋面上沾着块黑褐色的泥渍,是刚才从祠堂出来时踩的,“我们还得赶紧熟悉明天老胶厂的路线,听说那边的土路下雨后特别滑,万一……万一出岔子,耽误了运货的事,可就麻烦了。”说话时,我的声音刻意放得发颤,带着点讨好的怯懦,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疼得我保持清醒——必须稳住,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雷清荷喉咙里挤出一声嗤笑,像被烟呛到似的,带着点不屑的痰音,震得空气都发颤。他抬起拐杖,纯金龙头的鳞片蹭过我军靴的橡胶底,“吱”地一声轻响,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往上窜,激得我小腿肚子都发颤,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岔子?”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压人的气势,“有我雷清荷在,金三角这地界,谁敢让我的货出岔子?”

话音刚落,他的手掌就拍在了我肩膀上。那手掌上的硬茧蹭过我夹克的肩章——那肩章是我故意弄皱的,装出常年奔波的样子,此刻被他按得更扁,像块揉烂的纸。力道比刚才重了不止一倍,几乎要把我的肩胛骨按进肉里,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吭声。“让你去你就去,”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像在命令一条狗,“跟我做事,该拼的时候要拼,该玩的时候就得玩,别跟块捂不热的木头似的,没劲。”

说罢,他猛地转过身,下巴往越野车的方向扬了扬,动作干脆利落,唐装的真丝下摆扫过地面的草屑,发出“沙沙”的响。那司机正斜靠在车门上,用拇指指甲抠着食指上的倒刺,指尖沾着点黑色的油污——是刚才检查发动机时蹭的,听见动静立刻直起身子,腰弯得像把折尺。

他咧嘴笑时,露出那颗缺了角的门牙,牙豁里还卡着点绿油油的青菜叶,是中午吃的糙米饭里的,“雷总,您吩咐!”雷清荷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性,压过了橡胶林里的风声:“去‘金孔雀’,让阿豹把最好的姑娘都叫出来,再备点‘好东西’——要缅甸那边刚运过来的,别拿仓库里的陈货糊弄我。”

“哎!好嘞!”司机忙不迭点头,转身钻进驾驶室时,后脑勺“咚”地撞在了车门框上,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却不敢哼一声,麻利地系上安全带。引擎发动的瞬间,排气管喷出一股淡蓝色的烟,在夕阳下散成细碎的雾,沾在旁边橡胶树的叶片上,像结了层薄薄的霜,风一吹,就化作细小的水珠,滴在地上的落叶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我站在原地,看着越野车的轮胎碾过地上的橡胶果,发出“咔嚓”的脆响,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辛集兴悄悄凑到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金孔雀’是他的销毒窝点,里面全是他的人,不好对付。”他的声音发颤,怀里的账本抱得更紧了,我能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夕阳把雷清荷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橡胶林的落叶堆上,像个歪歪扭扭的黑疙瘩。他回头冲我们喊:“磨蹭什么?跟上!”拐杖头在青石板上敲了敲,“笃笃”的声音像催命符,容不得我们半分犹豫。我和辛集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场突如其来的“安排”,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放松了警惕?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我和辛集兴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没说出口的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上雷清荷的脚步。青石板被夕阳晒得发烫,脚掌踩上去却像踩在泡发的棉花上,虚飘飘的没个着力处,膝盖都下意识地发颤。可心里却绷得比侦察连考核时的弓弦还紧,每一次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喘粗气的声音惹得雷清荷起疑,只能小口小口地吸着橡胶林里混着草屑的空气。

“金孔雀”三个字像根冰锥,突然扎进我的脑海里——辛集兴上次在仓库墙角递情报时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晰得像刻在石板上:“那地方是雷朵集团的钱袋子,表面是夜总会,背地里洗黑钱、卖毒品,连二楼的包厢里都能做器官买卖的中介。”他当时压低了声音,手指在地上画着夜总会的布局,“门口的保镖是缅甸果敢过来的死士,手上都有人命,腰里别着仿五四手枪;走廊的墙里藏着针孔摄像头,连天花板的通风口都能录音;更要小心他们递的酒,十有八九掺了致幻剂,沾一点就浑身发软。”想到这里,我的手心又冒了层冷汗,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对讲机,金属外壳的冰凉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司机正探着头催我们快点,引擎还没熄火,发出“嗡嗡”的低响。坐进后座时,皮革座椅被晒得滚烫,烫得我后背的汗瞬间冒了出来,浸湿了工装夹克的内衬。车一启动,就猛地颠了一下,辛集兴怀里的假账本“咚”地撞在车门上,他慌忙按住,脸色发白——那账本里夹着我们画的老胶厂地形图,要是掉出来,一切就全完了。

土路坑坑洼洼,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混着小石子弹飞起来砸在底盘上的“嗒嗒”声,震得人骨头都发酥。我靠窗坐着,车窗外的夕阳正一点点往橡胶林深处沉,把整片林子都染成了暖融融的橘红色,连空气都透着股灼热的甜。路边的橡胶树上,早上割胶工划的斜口已经凝住了,乳白色的胶汁像凝固的蜂蜜,挂在树干上,沾着几只翅膀被粘住的小飞虫,它们的腿还在徒劳地蹬着,翅膀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带着橡胶汁的淡甜和雨后泥土的腥气,却吹不散我胸口的憋闷。

二十多分钟的颠簸像过了两个小时,越野车终于拐进了镇上的主街。刚一进街,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烟火气——路口的小饭馆正冒着热气,蒸笼里的包子掀开盖,白气“噗”地涌出来,裹着面香飘了半条街;老板系着油乎乎的围裙,手里的铁锅“哐当”一声颠起,葱花和鸡蛋的香味瞬间漫开来,混着廉价酱油的咸香,勾得人胃里发空。路边的红灯笼串成一串,被风一吹,红穗子就扫过斑驳的墙面,在积着灰的墙皮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墙面上还贴着撕了一半的农药广告,纸边卷着,像翻卷的枯叶。有个老头蹲在街角卖槟榔,竹筐上盖着块蓝布,手里的烟袋锅“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圈在夕阳里散成淡白的雾。

可这份烟火气没持续多久,就被一股诡异的光和味冲散了——街尾的“金孔雀”夜总会,像一头蹲在暗处的野兽,突然撞进了视线里。招牌是三米宽的霓虹灯牌,拼出的孔雀开屏图案忽明忽暗,蓝色的尾羽灯管接触不良,闪两下就灭半秒,粉色的孔雀身却亮得刺眼,紫色的光斑在地面上晃来晃去,照在积着雨水的洼地里,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红的、绿的、蓝的混在一起,脏得让人恶心。霓虹灯还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混着从夜总会里飘出来的重金属音乐,震得路边的玻璃罐都跟着发颤。

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个子都在一米九以上,比旁边的路灯杆还高出小半头。西装紧绷在他们壮实的身上,袖口崩得紧紧的,露出半截胳膊上的过肩龙纹身——龙身是青黑色的,龙鳞用金色颜料补过,掉了好几块,露出底下的皮肤,龙的眼睛却用红颜料涂得鲜艳,像渗着血。他们站姿笔挺得像两座铁塔,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眼神却像鹰隼似的,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人,连风刮起的衣角都要盯两眼。

当那两道目光落在我和辛集兴身上时,明显顿了顿。我下意识地攥了攥夹克的衣角——那里因为刚才在祠堂“挣扎”时蹭了点红颜料,此刻被他们盯得发烫。辛集兴的头压得更低了,怀里的账本往肋下又紧了紧,手指关节都泛了白。那两个保镖的眼神没有温度,像在看两件没有生命的东西,瞳孔里映着霓虹灯的光,却没半点波动,其中一个还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我们的腰——显然是在查有没有藏枪,另一个则摸了摸腰间鼓起来的地方,那里明显是枪套的轮廓。

雷清荷走在最前面,拐杖头在地上敲了敲,那两个保镖立刻站直了身子,微微颔首,连眼神都收敛了几分,恭敬得像见了主子的狗。“开门。”雷清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其中一个保镖立刻转身拉开了夜总会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香水、酒精和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嗽。

我和辛集兴跟在后面,脚刚迈过门槛,就感觉后颈被两道目光死死盯着,像有针在扎。我不敢回头,只能盯着雷清荷的脚后跟,看着他的军靴踩过门口的红地毯——那地毯脏得发黑,沾着不少酒渍和烟蒂,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腐烂的树叶上。心里的弦绷得更紧了:这“金孔雀”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藏着看不见的刀,我们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雷清荷的军靴刚沾地,阴影里就窜出个人影——是阿豹。他留着贴头皮的寸头,发根泛着青黑,左脸那道刀疤从眉骨斜劈到嘴角,足有五公分长,颜色比周围皮肤深些,像条趴在脸上的黑虫,把右边的眉毛劈成了上下两截,上半截眉尾还缺了块。看见雷清荷,他立马把手里的烟屁股往鞋底一碾,烟蒂冒着的火星子“滋”地灭了,灰屑粘在他磨破边的皮鞋上。

他跑得急,裤腿沾着的泥点都抖了下来,腰弯得像被暴雨压垮的芦苇,几乎要贴到地面,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雷总!您可算来了!”说话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得飞快,像吞了只活泥鳅,还不忘从口袋里摸出包软中华,烟盒皱巴巴的,边角都磨白了,递过去时手还在微微发颤,“姑娘们一早就打扮好了,全在二楼VIp等着,您放心,都是刚从邻镇挑来的,干净!”

顿了顿,他又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在雷清荷的裤腿上:“‘货’也备妥了,缅甸佤邦那边直接送过来的,纯度九十往上,我试了口,劲儿足得很。”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像偷油的老鼠,飞快地瞟了我和辛集兴两眼——那眼神扫过我的工装夹克时顿了顿,落在辛集兴怀里的账本上又缩了回去,满是审视的警惕,仿佛在掂量我们是不是“自己人”。

雷清荷连眼皮都没抬,瞥了眼他递过来的烟,没接。阿豹识趣地把烟塞回口袋,腰弯得更低了。雷清荷迈步往里走,军靴踩在门口的红地毯上,厚厚的绒毛陷下去又弹起来,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踩在晒干的狗尾草上。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唐装的真丝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扫过地毯上没扫干净的烟蒂。

一进大厅,一股混杂着廉价麝香、威士忌和汗臭的气味就猛地撞进鼻子——先是刺鼻的麝香香水味,那是门口迎宾小姐身上的,浓得发腻,像把整瓶香水都泼在了身上;接着是威士忌的酒精味,混着点变质的果盘酸气;最底下是舞池里攒动的人身上的汗味,带着股闷臭,三层气味裹在一起,呛得我忍不住皱紧眉头,下意识地用袖口捂了捂鼻子。

电子乐的重低音从天花板的音响里炸出来,“咚咚咚”的震感顺着脚底往上窜,麻得我脚趾都蜷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跳跟着节奏乱撞,连耳膜都在发颤。舞池中央挤得水泄不通,穿超短裙的女人踮着脚扭腰,裙摆飞起来时能看见大腿根的淤青,劣质的亮片在追光灯下闪着刺眼的光,有个女人的红色口红蹭在了搂着她的男人衣领上,像块凝固的血渍。那男人穿着花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胸口的老虎纹身,手在女人的后背胡乱摩挲,指缝里还沾着点白色粉末,脸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嘴角挂着涎水似的笑。

五颜六色的追光灯在人群里扫来扫去,蓝的光落在男人的花衬衫上,紫的光映在女人的眼影上,把他们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有的人张着嘴跟着音乐哼,却连调子都对不上,活像一群被提线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扭摆的动作。我注意到舞池角落的阴影里,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背对着背站着,手始终按在腰后——那里是枪套的位置,眼神像鹰一样盯着舞池,连有人不小心撞在一起都要扫过去一眼。

阿豹弓着腰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赔笑:“雷总,这边请,VIp包厢在最里面,安静。”上楼梯时,黄铜扶手沾着层薄薄的油污,我扶上去时,黏腻的触感粘在指腹上,蹭了蹭都没掉——那是常年有人摸留下的,混合着汗渍和灰尘。楼梯转角的墙面上贴着几张褪色的美女海报,海报上的女人笑容僵硬,口红都晕开了,边角卷着,像被风吹烂的枯叶。

走廊两侧的包厢门都是暗红色的,上面钉着黄铜号码牌,有的号码牌都掉了漆。每个门后都传出不同的声音:3号包厢里是男人的哄笑声,粗哑得像破锣;5号包厢里有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被音乐盖得若有若无;7号包厢的门没关严,一条缝里漏出浓烈的烟味——是缅甸产的“卡崩”烟,辛辣味十足,还混着点奇怪的甜香,我心里一紧,知道那是毒品燃烧的味道。

最里面的VIp包厢门是深色实木的,上面雕着孔雀开屏的图案,孔雀的羽毛纹路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被摸。阿豹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老响,像生锈的铰链在挣扎。包厢里的氛围和外面截然不同,喧嚣瞬间被挡在了门外,只剩下墙上音响里飘出的爵士乐——萨克斯的旋律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棉花,连空气都变得慢悠悠的。

红色的丝绒沙发占了半个房间,我坐下时,身体瞬间陷进去大半,布料蹭过手臂,滑得像刚洗过的丝绸,还带着点淡淡的樟脑味。茶几是黑色大理石的,冰凉的触感透过胳膊传过来,上面摆着一篮水晶葡萄,紫黑色的果皮上挂着水珠,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珠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像撒了把碎钻。旁边的轩尼诗xo瓶身锃亮,标签上的金色字体闪着光,倒了半杯的酒液是琥珀色的,在杯壁上挂着细密的酒泪,杯口凝着的水珠滴在茶几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雷清荷往沙发正中间一坐,双腿分开,像尊铁塔。他把纯金龙头拐杖靠在茶几腿上,龙头正对着门口,两颗黑珠子做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活像只守着宝藏的恶龙。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节奏和爵士乐的鼓点重合,眼神扫过整个包厢,最后落在阿豹身上,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把姑娘们叫进来。”

阿豹立马应了声“好嘞”,转身就往外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差点撞到门框。没过两分钟,包厢门就被轻轻推开,十几个女孩鱼贯而入,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排。她们都穿着粉色的露脐短上衣,领口开得极低,露出锁骨上的淡粉色腮红,超短裙刚到大腿根,布料薄得像层纸,稍微一动就能看见里面的安全裤边。脚上的十厘米细跟高跟鞋是银色的,鞋跟细得像针,她们站在那里时,膝盖都在微微发颤,有的重心不稳,还得悄悄扶一下旁边的人。

站在最左边的女孩留着齐刘海,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她的手指紧张地抠着裙摆,指甲涂着裸色的甲油,边缘已经掉了一块,指关节泛着青白。中间的女孩强装镇定,抬头看了雷清荷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眼神飘向墙角的绿萝,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蝴蝶。最右边的女孩眼角画着浓黑的眼线,却遮不住眼底的疲惫,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嘴角还有道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人打过。

她们身上的香水味搅在一起,甜腻的草莓香、浓烈的玫瑰香、刺鼻的百合香,还有种廉价的茉莉香最冲,混着她们身上淡淡的汗味,比大厅的气味更让人窒息。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指甲嵌进肉里——这些女孩看着都不过二十岁,像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心里说不清是同情还是警惕。辛集兴的头压得更低了,怀里的账本抱得更紧,我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显然也被这场景刺到了。

雷清荷的眼神在女孩们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挑一件商品,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我后背的汗已经浸湿了工装夹克,盯着门口的方向,时刻警惕着会不会有突然的变故——这场看似放松的“享乐”,恐怕又是一场藏着刀的试探。

雷清荷往沙发背上一靠,右手食指在丝绒扶手上轻轻敲着——节奏不快,却像鼓槌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嗒、嗒、嗒”的声混着爵士乐的萨克斯声,格外扎耳。他抬了抬下巴,眼神扫过我和辛集兴,手指往我们俩方向一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们俩,一人挑六个。”顿了顿,他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补充道,“今天好好放松,别跟我客气——跟我做事,放不开可不行。”

我和辛集兴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为难。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开口,我却先抢了一步——怕他紧张说错话。我刻意搓了搓手,掌心的冷汗蹭在工装夹克上,留下两道湿痕,肩膀垮得更厉害了,几乎要贴到胸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夹克磨破的袖口。那袖口是上次在橡胶林追逃犯时挂破的,线头都抽了出来,在指尖绕来绕去:“雷总,我……我真没碰过这些。”声音放得又轻又哑,带着点讨好的怯懦,“从小在部队里待惯了,见不得这阵仗,还是算了吧。”

辛集兴立刻跟着点头,头压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怀里的假账本被胳膊勒得变了形,牛皮封皮上的纹路都挤在了一起,边角蹭着他的小臂,留下道红痕。我能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像块硬石头,连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我也是,雷总。我天天跟账本打交道,除了数字啥都不懂,这种场面……我应付不来,别给您添乱了。”

“应付不来就学!”雷清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六月的天突然转阴。没等我们再说话,他抄起旁边的拐杖,纯金龙头“啪”地砸在大理石茶几上——力道大得让茶几都颤了颤,杯里的威士忌晃出好几滴,溅在冰凉的石面上,迅速晕开一小片琥珀色的湿痕,顺着茶几的纹路往下淌。

他往前倾了倾身,眼尾的皱纹绷得紧紧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两把刚磨过的刀子,刮得人脸上发疼:“跟我去见东南亚的买家,酒桌、风月场都是战场!连姑娘都不敢挑,人家怎么信你是自己人?”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被违逆的怒意,“怎么?是觉得我安排的姑娘入不了你们的眼,还是心里藏着别的心思,不敢在我面前放开?”

最后一句话像根针,扎得我心里一紧。我知道不能再推托了——再拒绝,就是明摆着告诉雷清荷“我们有鬼”。深吸一口气,我刻意放慢动作,抬起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随便指了指前排站得最拘谨的六个女孩:“那……那我听雷总的。”说完,我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军靴鞋尖,不敢看雷清荷的眼睛。

辛集兴咬了咬牙,腮帮子鼓了鼓,也伸出手指,点了后排的六个女孩。他的指尖泛着青白,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点完就立刻收回手,重新抱紧了怀里的账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女孩们愣了一下,随即分成两拨,拘谨地走了过来。坐在我左边的女孩个子不高,留着齐耳短发,身上喷着柠檬味的香水——不是那种浓烈的工业香,带着点青涩的酸气,像刚摘下来的柠檬。她坐下时离我很近,膝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腿,冰凉的皮肤透过薄薄的裙料传过来,激得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右边的女孩长发及腰,手指不停地绞着超短裙的裙摆,指甲涂着裸色的甲油,边缘已经掉了不少,露出底下泛白的指甲盖,眼神一直盯着地面,连头都不敢抬。

雷清荷看着这场景,脸色才缓和了些,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伸手拍了拍茶几,大理石面发出“嘭”的轻响:“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要放得开。”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阿豹,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暗示,语气却很平淡,“把‘货’拿上来。”

阿豹眼睛一亮,立马应了声“好嘞”,脸上的刀疤都跟着动了动。他往前凑了两步,从黑色夹克的内袋里掏出个透明的塑料袋——袋口用根黄色的橡皮筋扎得紧紧的,橡胶老化的痕迹很明显。他的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指节上全是裂口,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捏塑料袋时,泥点蹭在了透明的袋面上,格外扎眼。

袋子里装着白色的晶体,颗粒不大,比盐粒还细些,在水晶吊灯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像磨碎的冰块。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锡纸——是那种最廉价的烧烤锡纸,边缘已经卷了起来,还有个银色的打火机,外壳磨得发亮,上面的图案都看不清了。阿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东西放在茶几中央,用手指推着塑料袋往雷清荷面前挪了挪,动作轻得像在递什么宝贝。

我的心脏“咚”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发闷,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喘不过气。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滴在工装夹克的领口上,瞬间洇湿了一小片布料。指尖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疼得我稍微清醒了些。

旁边的辛集兴也僵住了,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出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得像要炸开。他怀里的假账本被勒得更紧了,牛皮封皮都变了形,边角蹭得他的小臂发红。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显然也紧张到了极点。

我们都清楚,这是雷清荷最后的试探——吸毒,是他划分“自己人”和“外人”的最后一道坎。之前的祠堂演戏、夜总会“放松”,都只是铺垫,现在才是真正的考验。如果拒绝,我们之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不仅抓不到雷清荷的罪证,还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可如果碰了,不仅会毁了自己的身体,更对不起身上的使命——那些在边境线牺牲的战友,那些被雷清荷的毒品和军火毁掉的家庭,都在等着我们将这个恶魔绳之以法。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那包白色晶体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包厢里的爵士乐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雷清荷轻描淡写的呼吸声和阿豹讨好的笑声,空气凝重得像要凝固,每一秒都像在煎熬。我盯着那包毒品,脑子里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任何既能蒙混过关又不碰毒品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雷清荷拿起了那包塑料袋,指尖的冰凉透过空气传过来,让我浑身发冷。

雷清荷的手指在透明塑料袋上捻了捻,像是在掂量分量,随即用食指指甲挑开橡皮筋——动作熟稔得像是每天都在做。他的指甲盖边缘有些发黑,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烟油,挑出的白色晶体落在锡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细沙落在薄纸上,颗颗细小却透着冷光。他手腕轻轻一斜,晶体就均匀地铺在了锡纸中央,没有一粒洒出来。

“咔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舌不大,却带着灼热的温度,舔舐着锡纸的底部。雷清荷的手很稳,火苗始终保持在离锡纸一厘米的位置,随着他手腕的移动,慢慢扫过那些晶体。白色颗粒先是微微发颤,接着就融化成透明的液珠,液珠越来越大,慢慢聚成一小滩,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还冒着针尖大小的白烟。

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不是单一的呛味,是消毒水的冷冽混着指甲盖大小的化学品酸味,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甜腻,像打翻了的农药瓶,钻进我的鼻子里。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喉咙却还是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忍不住想咳嗽,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憋得胸口发闷。

雷清荷把一根透明的塑料吸管凑到嘴边,吸管的一端对准那滩透明液体,另一端含在唇间。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鼓了起来,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眉头先是微微皱着,像是在感受什么,过了两秒,眼尾的皱纹就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挑,露出了迷醉的神情——连眼角的烟灰都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又过了几秒,他缓缓吐气,一口白色的烟圈从嘴里飘了出来。烟圈先是圆滚滚的,飘到水晶吊灯下被气流吹得微微变形,才慢慢散成淡白的雾,裹着那股刺鼻的气味,飘到我面前。“好东西,”他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像是刚睡醒,“提神得很,比雪茄劲儿足多了。”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我面前的锡纸和吸管,手轻轻一推,锡纸在茶几上滑了几厘米,停在我膝盖正前方。他的眼神里带着审视的笑意,像猫逗老鼠似的,带着笃定的从容——仿佛认定我不敢拒绝。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墙上的爵士乐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萨克斯的旋律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鼓点“咚咚”地敲着,却敲不碎这窒息的沉默。坐在我左边的女孩肩膀缩了缩,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手指绞着裙摆更紧了,指甲都快嵌进布料里;右边的女孩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辛集兴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呼哧呼哧”的,像刚跑完长跑。

我盯着那滩透明的液体,脑子里像炸了锅。碰了,就是毁了自己——侦察连的誓言、牺牲战友的嘱托,全都会变成笑话;不碰,雷清荷的疑心一旦起来,我们之前所有的伪装都白费了,不仅抓不到他的罪证,还可能把命丢在这里。冷汗顺着我的太阳穴往下淌,滴在工装夹克的领口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抓住了那根塑料吸管。吸管的表面滑腻腻的,像是沾了点油,被我手心的冷汗浸得更滑。我把吸管举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动——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根本吸不进去气。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咳、咳、咳”的干咳声。

是辛集兴。他先是低低地咳了两声,很快就变成了剧烈的呛咳,像是被烟味呛住了肺。他慌忙用右手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气带着明显的颤音,脸憋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红潮,眼泪都咳出来了,挂在眼角,像两颗透明的珠子。他的身体往前倾着,怀里的假账本没抱住,“咚”地砸在丝绒地毯上,牛皮封皮与绒毛摩擦,发出闷响,纸页被气流掀得翻了两下,才慢慢停住。

“对、对不起,雷总……”辛集兴一边咳,一边含糊地道歉,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我实在受不了这烟味,呛得难受……”他弯下腰去捡账本,膝盖弯下去时差点跪倒,手在地毯上摸索了两下才抓住账本边缘。他的背弓得像只虾米,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趁这个动作,他的眼角飞快地往我这边扫了一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飞快地眨了两下,又迅速低下头。

我心里一松——那是我们在仓库里反复确认的暗号:长眨代表“等待支援”,短眨代表“拖延时间”。他这两下短眨,就是让我想办法拖到转机出现。

我立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赶紧放下吸管,用手掌捂住鼻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也跟着咳了两声——不是装的,那股残留的气味确实呛得喉咙发紧,真的咳了出来。“雷总,我也有点顶不住,”我的声音发哑,带着点恳求的意味,“这味太冲了,比橡胶林里的腐叶味还呛,要不……等会儿通风了再试?”

说着,我下意识地往窗边挪了挪,装作想开窗透气的样子,眼角却瞟着雷清荷的反应——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的审视又重了几分,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判断我们是不是在装蒜。包厢里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连女孩们的呼吸都放轻了,只有辛集兴还在低低地咳嗽,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紧绷的弦上。

雷清荷的脸瞬间又沉了下去,像刚被乌云遮住的太阳,连眼尾的皱纹都绷得紧紧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中间的竖纹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眼神里的怀疑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将我和辛集兴淹没。他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狠狠掐了一下,指节泛出青白,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想发作——可还没等他开口,包厢门就“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门板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哐当”的巨响,震得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都晃了晃,细碎的光斑在地上乱跳。一个穿黑色保安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的制服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沾着汗渍的灰色t恤,胸口的骷髅徽章被汗水洇得发黑,边缘的线都快磨断了。他的脸色惨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额头上的汗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徽章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又顺着衣襟往下流,在裤腰上积成了一小滩。

“雷总!不好了!出大事了!”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带着明显的哭腔,说话时牙齿“咯咯”打颤,连站都站不稳,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在茶几上。他伸出手扶住沙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走廊地毯的绒毛:“外面……外面来了好多警察,穿的都是制式警服,说是要突击检查所有娱乐场所!”

雷清荷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椅子腿在实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指甲划在玻璃上,听得人头皮发麻。他一把抓起靠在茶几旁的拐杖,纯金龙头狠狠戳在地板上,“笃笃”两声闷响,震得茶几上的威士忌杯都晃了晃,酒液溅出几滴,落在大理石面上。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瞳孔因为激动而放大,眼白上蹦出几道红血丝:“警察?谁让他们来的?阿豹呢?让他把人拦下来!”

“阿豹……阿豹已经被抓了!”保安的声音更抖了,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往门口瞟了一眼,像是怕警察随时冲进来,“刚才我在楼下看见的,阿豹刚想给您报信,就被两个警察按在了墙上,手铐‘咔嚓’一声就戴上了!他们说……说要挨个儿查二楼的包厢,现在已经到3号了,马上就到咱们这儿了!”

雷清荷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像被泼了一盆浓墨,连耳尖都泛着黑紫。他猛地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瞪着我和辛集兴——那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仿佛在说“肯定是你们报的警”。辛集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怀里的账本抱得更紧了,我却强迫自己稳住,故意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伸手抓住雷清荷的胳膊:“雷总,这可怎么办?要是被警察查到……”

“别废话!”雷清荷一把甩开我的手,动作粗鲁得差点把我推坐在地上。他弯腰抓起茶几上的塑料袋和锡纸,手指因为慌乱而有些发抖,却依旧熟练地把东西往唐装的内袋里塞——塑料袋的边角蹭到了衣襟上的缠枝莲纹,勾得线头都冒了出来。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就往包厢后门跑,拐杖敲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笃笃”声,像催命的鼓点:“走!从后门撤!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和辛集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惊喜——那惊喜像火星子,在瞳孔里亮了一下,又很快被我们强行按下去。辛集兴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挑了挑,又赶紧抿紧,低下头装作慌乱地跟上。我们的脚步刻意放慢了半拍,与雷清荷拉开两步距离,眼神却飞快地交流着。

我的心“咚咚”跳得飞快,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后门通向的小巷应该是往镇西的橡胶林方向,和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一致;雷清荷的腰后肯定别着那把勃朗宁,刚才塞毒品时我看见他的手往腰上摸了一下;小巷口应该没有他的人——刚才保安说警察已经围了前门,他肯定以为后门安全。现在必须想办法缠住他,不能让他跑太快,等张队长的人赶过来。

辛集兴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故意脚下一绊,“哎哟”叫了一声,怀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弯腰捡账本,动作故意放慢,拖延着时间。雷清荷回头瞪了他一眼,却没时间发作,只能吼道:“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死吗?”

我赶紧上前扶了辛集兴一把,趁机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往小巷左侧靠,那里有个垃圾桶,能绊他一下。”辛集兴飞快地点了点头,捡起账本,故意往左侧挪了挪,肩膀“不小心”撞了雷清荷一下。雷清荷一个趔趄,拐杖在地板上滑了一下,眼神更凶了,却只能咬着牙往前跑——他不知道,自己拼命奔向的“生路”,早已被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

包厢里的女孩们吓得缩在沙发角落,有的用手捂住嘴,有的浑身发抖,爵士乐还在徒劳地播放着,却显得格外讽刺。水晶吊灯的光依旧明亮,却照不亮雷清荷即将坠入的黑暗。

后门是扇生锈的铁皮门,边缘卷着刺人的毛边,上面焊着的铁锁早就没了钥匙,只用一根铁丝胡乱拴着。雷清荷一把扯断铁丝,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老响,像久病的老人在呻吟,铁锈渣子顺着门缝簌簌往下掉,落在手背上硌得慌。一股潮湿的霉味瞬间扑面而来——不是单一的霉味,是墙根青苔的腥气、废弃纸箱的腐味,还有垃圾袋里剩菜馊掉的酸腐味,混在一起钻进鼻子,呛得我忍不住皱紧眉头。

门外的小巷窄得像条夹缝,宽不过两米,两侧的砖墙斑驳不堪,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墙面上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厚得能攥出水来,用手一摸准能沾一手滑腻的绿泥。墙根堆着半人高的垃圾: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纸箱,边角都烂成了纸浆;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有个袋子破了口,露出半截发馊的米饭和烂菜叶,引得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打转。

巷子里没有灯,只有远处街口的路灯透过两墙之间的缝隙照进来,在石板路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像被刀切开的月光。光线暗得可怜,只能勉强看清前方三米内的路,再往里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张张开的嘴,等着吞噬一切。

雷清荷在前面快步走着,军靴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发出“踏踏”的响,纯金龙头拐杖每敲一下,就发出“笃笃”的闷响,在狭窄的巷子里来回回荡,像催命的鼓点。他的呼吸粗得像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响,后背的唐装早就被冷汗浸湿了,真丝面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佝偻的脊背和突出的肩胛骨,连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轮廓都隐约可见。

我和辛集兴跟在后面,踮着脚尖走路,尽量不发出声音。我的手始终按在腰后的伯莱塔上,指腹蹭过防滑胶带的毛絮,枪身的冰凉让我保持清醒。辛集兴怀里的账本被他死死按在肋下,牛皮封皮蹭着他的工装,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眼睛睁得溜圆,警惕地盯着周围的黑暗,耳朵竖得老高——除了雷清荷的脚步声、拐杖声,就只有风从巷口钻进来的“呼呼”声,卷起地上的碎纸,在脚边打着旋。

就在这时,小巷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踏踏踏”,节奏均匀,力度沉稳,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步伐。那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越来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紧接着,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像利剑一样扫了过来,在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雷清荷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僵住,随即举起拐杖对着光束来源的方向,声音发颤却依旧强装强硬:“谁?!站住!别过来!”他的后背绷得像块铁板,呼吸都停滞了半秒,唐装后襟的褶皱里还沾着祠堂的草屑,在微弱的光线下格外扎眼。

光束越来越近,其中一道正好扫在雷清荷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往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手枪。我借着光束看清了来人——领头的是张队长!他穿着黑色的特警作战服,衣服上还沾着点橡胶林的泥土,脸上涂着深绿色的迷彩油,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手里举着一把95式自动步枪,枪托磨得发亮,枪口稳稳地对着雷清荷。

他身后跟着四个特警,个个身姿挺拔,手里都握着枪,手电筒的光束牢牢锁定目标,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雷清荷,”张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法律的威严,“你涉嫌走私军火、贩卖毒品、非法买卖人体器官,证据确凿,现在我们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雷清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惨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纸,连嘴唇都泛着青灰。他突然暴喝一声,右手飞快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枪口“咔哒”一声上了膛,对准张队长,眼神里布满疯狂的红血丝,像困兽犹斗:“想抓我?没门!我跟你们拼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辛集兴突然像离弦的箭一样扑了上去,双臂死死抱住雷清荷的右臂,大喊:“袈沙,快动手!”他的力气出奇地大,肌肉绷得像铁块,勒得雷清荷的手腕青筋暴起,枪口“哐当”一声歪向了天空。我立刻冲上去,双手死死攥住雷清荷的手腕——他的手腕粗糙坚硬,全是常年握拐杖磨出的硬茧,我用尽全力往旁边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雷清荷疯狂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吼,像受伤的野兽,力气大得惊人,差点把我甩开。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震得墙壁都在发颤,我的耳朵瞬间被震得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一道火光从枪口喷出。

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咻”地钻进巷壁的青苔里,溅起一片绿色的碎屑和泥土。我趁着雷清荷因后坐力愣神的瞬间,猛地加大力气,将他的手腕往下按。与此同时,张队长和特警们像猎豹一样扑了上来,几双手同时按住雷清荷的胳膊和肩膀,将他狠狠按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石板路的冰凉透过湿透的唐装渗进雷清荷的身体,他还在拼命挣扎,双腿胡乱踢着,皮鞋踢在石板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却被两个特警死死按住膝盖,动弹不得。一个特警迅速掏出手铐,“咔嚓”一声锁在他的手腕上,金属的冰凉让雷清荷的挣扎瞬间弱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不甘的咒骂。

我松开手,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雷清荷,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可耳边的嗡鸣声还没散去,辛集兴扶着我的胳膊,脸色发白——刚才的枪声确实太近了,差一点就伤到人。张队长蹲下身,拍了拍雷清荷的脸,眼神冰冷:“雷清荷,你跑不掉了。”而雷清荷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充满了怨毒,像在酝酿着什么最后的反扑。

“咔嚓——”

手铐的金属齿牙精准咬合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像一把锁彻底封死了雷清荷的退路。冰冷的不锈钢贴在他手腕上,那股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让他原本疯狂的挣扎瞬间弱了下去——手指先是狠狠蜷缩,指甲抠进石板的缝隙里,留下几道白痕,随即就泄了力,瘫软在身侧,只剩下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雪茄和汗臭混合的气味。

张队长单膝蹲下身,膝盖碰在冰凉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他脸上的迷彩油还没蹭掉,深绿的色块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雷清荷的脸,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雷清荷,别费力气了。你走私的军火清单、贩毒的交易记录、还有人体器官买卖的账本,我们全都掌握了——你跑不掉了。”

雷清荷趴在地上,侧脸贴着凉得刺骨的石板,额前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遮住了半只眼睛。他猛地转过头,脖子上的青筋绷得像要炸开,眼神里的不甘和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几乎要从瞳孔里喷出来,死死钉在我和辛集兴身上。“你们……你们是警察的卧底!”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咬得牙根发疼,唾沫星子溅在石板上,“我早就该怀疑你们的!祠堂里那副‘怕死’的样子,全是装的!”

我和辛集兴对视一眼,终于卸下了所有刻意伪装的怯懦。我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着青白,掌心的汗渍在工装夹克上洇出一小片湿痕,连手腕都因为紧绷太久而微微发酸。肩膀往下一沉,那种从早上就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劲,像一根拉满太久的弓弦骤然松弛,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辛集兴也松了口气,怀里的假账本终于不用再勒得那么紧,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指腹蹭过沾着的草屑,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那是卸下重担后的真实笑意,不再是刻意讨好的假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呜呜”的警笛声。声音一开始很模糊,像被巷口的风揉碎了,慢慢就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红蓝交替的警灯光影透过巷壁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为这场正义的抓捕奏响的凯歌。巷子里的霉味似乎都淡了些,连空气都跟着轻快起来。

可我的心却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冰冷的巨石砸中,瞬间从放松的喜悦跌回紧张的谷底。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对讲机,金属外壳的冰凉让我更加清醒——雷清荷怀里的塑料袋被特警搜了出来,里面的白色晶体确实是毒品,可老胶厂那批从缅甸“借”来的AK47,还有那三个装着人体器官的银色不锈钢箱,还没找到!

明天凌晨四点的计划还能继续吗?我脑子里飞速闪过老胶厂的地形图:三号炼胶滚筒的位置、冷藏库的密码锁、铁丝网的薄弱点……那些我们反复核对的细节,难道要白费?还有辛集兴藏在工装暗袋里的真账本,上面记着的交货地点和买家信息,要是找不到实物证据,能定雷清荷的重罪吗?更让我疑惑的是,明明约定好明天在老胶厂动手,张队长怎么会突然带警察突袭夜总会?

这些念头像乱麻一样缠在我心里,让我刚放松的肩膀又绷了起来,眉头也拧成了疙瘩。辛集兴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眼神里也带着同样的疑惑。

张队长像是看穿了我们的心思,他站起身,拍了拍我发僵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安抚的意味。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见,气息里带着点野外作战的尘土味和淡淡的烟草味:“别担心。”他的眼神扫过被特警押着的雷清荷,确认对方听不见,才继续说,“老胶厂那边我已经派了两个小队盯着,二十四小时轮岗,连运输车队的司机都被我们的人盯住了,货一动就会有消息,明天按原计划进行。”

他顿了顿,指了指夜总会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刚才是我让人用公用电话匿名举报的,就说‘金孔雀’有人贩毒。我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逼他暴露逃跑路线,顺便确认老胶厂的货有没有提前转移——现在看来,他还没来得及动核心货物,咱们的计划没受影响。”

我盯着张队长眼底的坚定,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了点。可转头看向雷清荷时,却发现他正盯着我冷笑,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反而多了几分诡异的从容——那笑容让我心里一紧,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的光影在他脸上晃过,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却被警笛声盖了过去。

我刚要松口气开口说话,胸腔里的轻松还没散开,趴在地上的雷清荷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不是正常的笑声,是“嗬嗬、嗬嗬”的破响,像生锈的风箱被强行拉动,每一声都带着浑浊的气流,从他被按在石板上的胸腔里挤出来,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猛地抬起头,脖子梗得笔直,额前的汗湿头发被甩到脑后,露出满是油光的额头。嘴角咧得极大,几乎要扯到耳根,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牙缝里还沾着中午羊肉的残渣,犬齿微微突出,像野兽的獠牙。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不甘,只剩下疯狂的得意,瞳孔里映着巷口的警灯红光,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赢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说不出的嚣张,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太天真了!老胶厂的货?昨天半夜就被我转移到坎邦的山洞里了!”他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看着我和辛集兴的眼神充满了戏谑,“那个山洞在原始森林里,连卫星都找不到,你们永远也别想摸到边!”

我的心“咚”地一下沉到了谷底,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手指瞬间攥紧,指甲嵌进掌心,疼得我却毫无知觉。坎邦的原始森林——那地方连当地的向导都不敢轻易深入,全是瘴气和陷阱,要是货真藏在那里,我们之前制定的所有计划、付出的所有努力,难道都要白费?那些AK47要是流入黑市,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丧命;那些装着人体器官的不锈钢箱,背后是多少个破碎的家庭……这些念头像巨石一样压在我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还没等我缓过神,雷清荷又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比刚才更疯狂,震得我耳膜发疼:“还有!你们刚刚吸的毒品——”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扫过我和辛集兴,像在欣赏我们惊慌的表情,“那是新型毒品Rkb1!哈哈哈哈哈!你们中国警察、中国军人不是一直追查这东西吗?查了大半年都没摸到线索,没想到吧?今天你们自己也吸了!”

“Rkb1”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猛地想起之前看到的卷宗——这种新型毒品成瘾性极强,一旦沾染,三天内就会出现幻觉,半个月就能摧毁人的神经系统,而且检测难度极大,之前已经有三个卧底警察因为误碰这东西,最后不仅牺牲了,还落下了“吸毒”的污名。我们一直以为它还在研发阶段,没想到雷清荷已经开始流通了!更让我心惊的是,他说“你们自己也吸了”——虽然我们根本没碰,但他的话像警钟一样敲醒了我:我们之前追查的方向一直偏了,雷清荷不仅在走私军火、买卖器官,更是新型毒品的核心源头!

黑暗中,雷清荷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头微微歪着,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等着看我们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的嘴角还在不断开合,似乎还想说什么更恶毒的话,被押着他的特警狠狠按了一下肩膀,才不甘地闭了嘴,却依旧用眼神挑衅着我们。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光影在他脸上晃来晃去,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狠。我看着他那副笃定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这场博弈,根本没有结束。雷清荷只是雷朵集团的冰山一角,背后还有更大的网络;Rkb1的源头还没找到,坎邦的货还没追回……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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