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读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卡车的轮胎碾进红土坡边缘的碎石堆时,发出“咯吱——嘎啦”的钝响。不是平滑的摩擦,是棱角分明的碎石被钢圈硬生生压碎的脆,混着轮胎花纹卡进石缝的涩,像有谁在用钝牙啃咬一块浸透了血的骨头,每一下都带着撕扯的疼。

卷起的泥屑里裹着半焦的橡胶碎屑,黑得发乌,边缘卷成焦脆的炭圈,有些还沾着未燃尽的火星——被雨水泡得只剩点暗红,像只熄了火的眼。那股焦糊味浓得呛人,不是单纯的烧塑料味,是裹着红土的腥、雨水的潮,还有橡胶树汁被灼过的甜腻,混在一块儿往鼻腔里钻,像有人往肺里塞了把浸了油的炭。

这些碎屑大半嵌在轮胎的纹路里,被碾得死死的,像长在了上面。偶尔有几块没卡牢的,随着车身颠簸“簌簌”往下掉,有的砸在挡泥板上“叮叮”响,有的直接坠进车辙,在红土上拖出条断断续续的黑痕——像支没墨的笔在地上乱划,时深时浅,没走几步就被车轮再次碾过,和新的碎屑混在一块儿,成了道擦不去的印。

车再往前挪半米,轮胎突然碾过块拳头大的碎石,“咔”的一声脆响,石尖扎进轮胎的凹槽,带出一缕青烟。那半焦的橡胶屑被震得纷纷扬扬往下落,像场黑灰色的雨,落在车后的红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远远望去,倒像谁在这片红土上,撒了把烧过的灰。

车斗后栏的帆布篷被风撕开道豁口,像块被扯破的粗布,露出里面挤成一团的七个人——牧羊人突击组的兵,此刻像被雨水泡胀的柴禾,各自蜷着、靠着,没人说话。沉默不是空的,是被压在喉咙里的气,混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在车斗里慢慢酿出股涩味。

风从豁口钻进来,卷着斜斜的雨丝,不是软绵的飘,是带着棱角的扎,打在钢盔上“嗒嗒、嗒嗒”响。那声音脆得像谁用指尖蘸着冷水轻叩,敲在每个人的盔顶,也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有个新兵想把帆布往回扯,手刚触到篷布边缘,就被风猛地拽了下,帆布“呼”地扬起,露出他冻得发紫的指节,和指缝里嵌着的红土——红土坡的土,黏得像没干的血。

车斗底板上积着层薄泥,泥里嵌着几片暗红的血渍。不是新鲜的艳,是干涸后结成的硬壳,暗褐得发黑,边缘卷着毛边,像片没贴牢的痂。车身每颠簸一下,那硬壳就被气流掀得微微颤动,有处边角突然翘得老高,露出底下的红——不是暗沉的旧,是带着点活气的鲜,像块刚被切开的肉。

“是黄导的。”杨文鹏突然低声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的靴尖轻轻碰了碰那血渍边缘,硬壳“簌簌”掉了点渣,“在红土坡的雨里泡了两天,竟还洇着这红。”

没人接话。李凯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断枪,枪托的木纹里还卡着点红土,和那血渍的红几乎一个色。他望着那片微微颤动的血痂,突然觉得那不是血,是黄导没说出口的话,泡在雨里,熬了两天,还在固执地亮着。

雨丝还在从豁口钻进来,打在血渍旁边的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有滴雨刚好落在血痂翘起的地方,顺着新鲜的红往下渗,像要把那点红重新泡开,却被硬壳死死兜住,只在边缘晕开个浅淡的圈,像滴没掉下来的泪。

邓班后背靠着车斗的铁栏板,栏板被雨水泡得发锈,冰凉的铁屑蹭在迷彩服后襟,像贴了块带刺的冰。他的左臂屈在腹前,三层纱布缠得密不透风,最外层的军绿色早已被血浸成暗褐,边缘的褶皱里积着干涸的血痂,像朵被揉皱的红山茶,花瓣蜷着,颜色沉得发乌。

血还在慢慢渗。顺着纱布经纬交错的纹路,红得发黑的血珠像条细蛇,一点点往下爬,在肘弯处积成小小的血洼。风从车斗豁口钻进来时,他的胳膊微微一颤,血洼里的血珠便“啪嗒”一声坠下,砸在裤腿的破洞上——那破洞是被弹片划开的,边缘还卷着焦黑的布丝,血珠落在上面,迅速晕开个深色的点,像块溅了墨的补丁。

他始终没动,视线死死钉着车后窗。窗玻璃上的雨痕横七竖八,有的像被指甲划过的白痕,有的积着浑浊的水,把远处峡谷的方向糊成一片模糊的白,白得发腻,像碗没搅匀的米浆。可他偏觉得那层白是透明的,能清清楚楚看见两天前的画面:

黄导被两个穿黑雨衣的人架着胳膊,黑雨衣的橡胶面在雨里发亮,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咬得发白的下颌。黄导的头歪向左边,额前的碎发被血粘在眉骨上,后背的血浸透了迷彩服,在泥地上拖出条红痕——不是直的,是歪歪扭扭的,像条被拽着尾巴的蛇,每被拖一步,红痕就往前爬一截,最终慢慢钻进悬崖边的白雾里,连最后一点红都没留下。

“班副,您的手……”旁边的李凯突然低低说了句。

邓班这才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攥着栏板的铁棱,指节泛白,铁锈嵌进指甲缝,渗出血珠。他慢慢松开手,掌心的老茧被硌出几道红痕,像刚被钝刀划过。车后窗的白还在晃,黄导被拖拽的影子在那片白里反复闪现,他突然闭上眼,喉结狠狠滚了滚——那红痕钻进白雾的瞬间,像根烧红的针,一下扎进了他的骨头里。

“班副,伤口疼吗?”

杨文鹏的声音轻得像怕吹破一层薄冰,刚出口就被车斗里的风揉碎了半截。他喉结悄悄滚了滚,左手扶着栏板稳住身子,右手穿过香客的腋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香客后背的迷彩服——那里的布料被血浸得发硬,像块板结的泥。

他半蹲着,膝盖在车斗底板上硌出红印,香客的身子大半往他怀里陷。香客的肩膀窄得像根细竹,此刻却沉得发坠,后背的伤口该是疼得厉害,每颠簸一下,他的身子就轻轻颤,呼吸弱得只剩“嗬嗬”的气音,像风中快被扯断的蛛丝,刚吐出点白,就被风卷得没了影。

香客的双手死死攥着本作业本,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牛皮封面里。封面磨出了毛边,被体温焐得潮乎乎的,带着点皮肉的暖,边角卷成了波浪,像被反复揉搓过的纸船,露出里面沾血的纸页——血不是新鲜的艳,是发黑的暗,顺着纸缝往四周洇,把页脚的空白染成了深褐。

最上面那页,原本该是林悦绣的海棠图案,此刻只剩个模糊的紫影,像块化不开的淤青。针脚是歪歪扭扭的,能看出绣时的急,此刻被血泡得发胀,原本细细的红线肿成了粗棉线,像浸了血的绳,顺着针脚的纹路往纸页深处爬,洇出的红丝细得像头发,在泛黄的纸面上织成网,又像冻住的血河,蜿蜒着往页边去,快要漫出纸外时,被香客攥着的指腹死死压住,在封面和纸页间挤出淡淡的血痕。

杨文鹏低头时,看见香客的指缝里渗出血珠——是被作业本边缘划破的,混着封面的牛皮屑,黏在指腹上,像块没干透的漆。他想劝香客松开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悄悄把扶着香客的手再往上托了托——他知道,这作业本里裹着的,不止是血和纸,还有比命更重的东西。

香客的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痒意,像有根细毛在喉头乱钻。他没忍住,猛地咳嗽起来——不是轻浅的咳,是从胸腔里翻涌上来的痉挛,“嗬嗬”两声,震得肩膀剧烈发颤,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着,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攥着作业本的手随之一松。指节原本绷得发白,此刻稍微蜷起,露出指腹上的血痂——那血痂结得又厚又脆,黑红相间,边缘还粘着点纸屑,是刚才死死攥着本子时,被锋利的纸页边缘硬生生划破的。血痂下隐约透着新鲜的红,像块没长好的疤,稍一动弹,就有细小的血珠从裂口里渗出来,顺着指缝往作业本封面爬。

“小心。”杨文鹏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香客的耳朵。他生怕香客脱手把本子掉在地上,左手飞快地伸过去,掌心轻轻覆在香客的手背上,替他把作业本往怀里按了按。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觉出一片潮——不是雨水的凉,是带着体温的湿,像块浸了泪的海绵,软塌塌的,却沉甸甸的,攥着就能感觉到里面藏着的涩。

纸页被血和汗泡得发涨,边角的褶皱里还卡着点红土,杨文鹏的指尖蹭过那片潮湿时,仿佛触到了香客的心跳,一下下,微弱却固执,透过纸页传过来,烫得他指尖发麻。他低头看了眼香客苍白的脸,嘴唇抿得紧紧的,刚才咳嗽时憋出的红还没褪尽,像抹没化开的胭脂。

“没事,”杨文鹏低声说,替他把作业本又往怀里塞了塞,直到那本牛皮封面的本子牢牢贴在香客胸口,“有我呢。”

香客没说话,只是重新攥紧了本子,指腹的血痂被捏得发疼,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任由那点疼提醒自己——这本子不能丢,绝不能。车斗还在颠簸,风从帆布豁口钻进来,吹得纸页在怀里轻轻动,像有谁在里面悄悄呼吸。

卡车的前轮碾上营区门口的水泥减速带时,“哐当——”一声巨响炸开。那减速带早被经年的车轮碾出裂缝,边缘的水泥块翘得老高,像颗没拔净的牙,轮胎碾过时,钢圈与水泥棱狠狠相撞,震得车斗底板“嗡嗡”发颤,角落里的急救箱“哗啦”晃了晃,碘伏瓶撞在铁盒上,发出细碎的响。所有人的身子都跟着猛地一颠,邓班扶着栏板的手滑了半寸,杨文鹏怀里的香客“唔”了一声,额角差点磕在车斗沿上。

就在这震耳的轰鸣里,哨兵的敬礼声突然像道冰棱,“啪”地刺破了沉默。那哨兵站在哨位桩旁,军靴跟并得笔直,右手从眉骨处利落落下,掌心拍在裤缝的声音脆得像块冰砸在冻土上。他的帽檐压得低,只能看见抿紧的嘴角,可那声敬礼里的力道,却像块石头投进车斗里凝滞的空气,荡得每个人心里都颤了颤。

李凯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挺直脊背。后颈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弦,钢盔在头顶晃了晃,系带勒得下颌发紧——这是他在新兵连就刻进骨子里的条件反射,听见动静就得站直,哪怕此刻浑身是伤。可右腿刚一用力,伤口就像被只生锈的钳子狠狠拧住,钻心的疼顺着骨头缝往上窜,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嘶”的声里带着牙花子磨出的响。

牙关咬得“咯吱”响,下颌的肌肉贲张着,像块绷紧的石头。他下意识低头,目光穿过沾着红土的裤腿,看见伤口处的军绿布料正慢慢变暗——血从绷带下渗出来了,不是汹涌的淌,是顺着棉布的纹路往外洇,在橄榄绿的裤面上晕开条细痕。那痕起初是浅粉的,像条没干透的水彩,慢慢变深,成了暗红,顺着裤缝往下爬,像条被拉长的红绳,爬过膝盖时,被车身的颠簸猛地甩了下,碎成几颗小小的血珠。

血珠“啪嗒”落在车斗底板上,砸在那片早已干涸的旧血渍旁。新血是鲜亮的红,旧血是暗沉的褐,两抹颜色在潮湿的泥里慢慢融在一块儿,像两滴被揉进土里的泪。李凯盯着那处交融的红,突然觉得大腿的疼好像轻了点,只剩下麻木的沉——这血,和红土坡的红,原是一个颜色。

风从车斗豁口钻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贴在眉骨上,沾着的血痂被吹得发紧。他没再动,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任由那道红痕在裤腿上继续蔓延,像在数着从红土坡到营区的距离,一步,又一步。

“忍着点。”

邓班的声音从左肩后飘过来,不高,却像块被砂纸磨过的铁,带着点铁锈的涩和伤口的沉。他没转头,视线还钉在车后窗的雨痕上,可李凯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样子——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滚了滚,左臂的纱布又被血浸深了几分。那三个字像团湿棉花,堵在车斗的风里,没散开,却也没加重,就那么轻轻落下来,刚好垫在李凯钻心的疼上。

李凯没回头。后颈的筋络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只是把手里的断枪攥得更紧了些。枪托的木质早被汗水泡得发胀,裂缝里卡着的红土被指腹反复摩挲,变得又细又黏,像块凝固的血。那是红土坡的土,黄导前阵子蹲在橡胶林里教他辨土质时说的:“这土含氧化铁多,黏得很,沾了就别想轻易弄掉——能粘住魂呢。”

当时黄导还笑着用指尖沾了点红土,往他手背上抹,“你看,洗三天都留印子,跟咱们的枪膛似的,进了东西就刻在里头了。”李凯的指腹现在就蹭着那土,粗糙的颗粒嵌进掌心的老茧,像黄导的指尖还留在那儿,带着点温热的力。

车又碾过个小石子,“咯噔”一声,李凯的右腿跟着抽痛,他闷哼了声,攥枪的指节泛出青白,枪托的裂缝被捏得更开了些,里面的红土簌簌往下掉,落在裤腿的血痕上,红得发暗,像谁在上面撒了把碎朱砂。

他望着车斗底板上新洇开的血珠,突然觉得黄导说得对——这土是真能粘住魂。不然,为什么红土坡的土沾在枪上,黄导的影子就总在眼前晃呢?

阿江的瘸腿在车斗的颠簸里晃得像株没扎根的野草。车碾过碎石时“哐当”一响,他的右腿就往外撇得更厉害些,膝盖骨像是生了锈的合页,转动时带着滞涩的颤,裤腿的褶皱被扯得发白,露出里面磨破的护膝——护膝的橡胶面裂了道缝,红土从缝里钻出来,沾在青肿的皮肉上,像块没擦净的污渍。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扶,才想起右臂还吊在三角巾里,那三角巾早被冷汗浸得发沉,沉甸甸地坠着,边缘的白纱布褪成了灰黄,纤维里卡着点红土坡的泥,摸上去糙得像砂纸。

血渍正从纱布里慢慢透出来。不是汹涌的淌,是顺着经纬的网眼往外渗,先是针尖大的红点,星星点点地缀在灰布上,慢慢晕成指甲盖大的暗褐,像朵被雨打蔫的野菊,花瓣还没舒展开就蜷了边,往三角巾的褶皱里钻。阿江能感觉到那股湿冷顺着胳膊往下爬,贴在胸口的皮肤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他抬起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往眉骨的疤上蹭。那疤是去年在红土坡被砍刀划的,此刻被雨水泡得发黏,结痂软得像块泡涨的纸,指甲刚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带着点湿软的腥气。碎屑落在手背上,他低头看,是暗红的小粒,混着点透明的组织液,像没干透的漆。再往下蹭,结痂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的肉——嫩得像刚剥壳的虾,泛着水光,轻轻颤着,细看能看见底下细细的血丝在动,像条没长好的伤口,一碰就疼得钻心。

指尖沾了点血痂的碎屑,阿江鬼使神差地举到鼻尖。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漫上来,混着雨水的潮,突然就撞进鼻腔——和红土坡的味一模一样:那天雨里的血,浸在红土里的腥,还有黄导后背渗进橡胶树皮的甜腻,全裹在这股味里,往天灵盖冲。他猛地闭了闭眼,睫毛上的水珠滚进眼里,涩得发疼,仿佛又听见黄导在雨里喊他:“阿江,低头!子弹擦着头皮飞呢!”

车又颠了下,他的膝盖重重磕在车斗底板上,“咚”的一声闷响。阿江没哼声,只是把左手攥成了拳,血痂的碎屑嵌进掌心的老茧,像颗细小的刺,提醒着他——红土坡的疼,还没过去呢。

连队会议室的白炽灯亮了整夜。六十瓦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中央,玻璃罩上积着层薄灰,昏黄的光透过灰层洒下来,在桌面投下圈模糊的光晕。空气中飘着浮尘,被灯光照得清清楚楚,像无数细小的银粒在缓慢游动,落在作战地图的褶皱里,落在墙角的军用水壶上,也落在每个人熬红的眼底。

墙上的影子被灯光拽得老长,贴着斑驳的墙皮——邓班的影子站在地图前,肩背挺得笔直;作战参谋的影子弓着腰,笔尖在纸上划出细碎的响;角落里杨文鹏的影子斜斜歪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这些影子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墙上的剪影,沉默得让人心头发沉。

邓班站在地图前,军靴跟碾着地面的碎纸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地图是新铺开的,红土坡的轮廓用黑笔勾勒得格外清晰,核心位置被红笔圈了个圈,边缘的墨迹被反复摩挲得发毛,露出底下的米黄纸色,像块被揉皱又展平的疤。他的左手按在地图边缘,指腹磨过纸质的褶皱,那里还留着前次标注时的铅笔印,淡得几乎看不见。

右手的指尖顺着峡谷的等高线滑动,指甲在纸页上划出浅白的印子,像未干的刀痕。“最后目击点,东经101度23分47秒,北纬22度17分19秒。”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了整夜,每个字都带着喉咙的涩,喉结滚动时,能看见脖颈处紧绷的筋络,“悬崖落差,实测三百一十四米,误差不超过两米。”

指尖顿在峡谷底部的暗河标记上,那里用蓝笔描了道蜿蜒的线,像条冻住的蛇。“谷底暗河流量,每小时二十立方米,水流速度1.2米每秒。”他的舌尖顶了顶干涩的牙床,声音压得更低,“水温常年低于八度,最深段……六米。”

每个数字都咬得发紧,像在数着悬崖底下的石头。作战参谋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洇出个小点儿,他抬头时,看见邓班的指尖还停在暗河标记处,指腹的老茧蹭得纸面发毛,仿佛要透过这张纸,摸到三百一十四米之下的冰冷河水。

灯光突然晃了晃,大概是电压不稳。墙上的影子跟着抖了抖,邓班的影子在地图上投下道歪斜的痕,像谁在那片红圈上,划了道没说完的话。

邓班的指尖在地图上顿住了。

不是刻意的停,是话语卡在前胸时,手指自然悬在了半空。他的喉结猛地滚了滚,像有颗烧红的石子从喉咙滑下去,带着灼人的涩——刚才汇报数据时还平稳的呼吸,此刻突然变得粗重,军绿色的作训服领口随着起伏微微动了动,露出锁骨处道浅淡的旧疤,是去年在边境缉毒时被弹片擦过的。

他垂眸看了眼摊开的地图,指腹无意识地在纸面蹭了蹭,那里的油墨被反复摩挲得发乌。几秒钟后,指尖才缓缓落下,精准地按在峡谷边缘那个用红笔点的圆点上——那红点是他刚才用红铅笔新点的,笔尖戳得深,纸页微微发皱,像颗嵌在地图里的血珠。

“黄导被两名男性拖拽。”他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种刻意压下去的颤,“穿黑雨衣,橡胶材质的,帽檐压到眉骨,只能看见下半张脸——下颌线很尖,皮肤偏黑,像是长期在户外晒的。”

作战参谋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墨水洇出个小小的黑圈。邓班没看他,视线还钉在那个红点上,指尖的力度不知不觉加重了些,红圆点被按得更扁了。

“身高,目测一米七五上下。”他补充道,指尖在地图上比划了下,“比黄导矮半头,黄导穿作战靴一米八二,当时那两人架着他胳膊,肩膀齐平到黄导的腋下——步幅很稳,每步大概六十五厘米,落地时后脚跟先着地,‘咚咚’的,在雨里都能听见闷响,不像慌不择路,倒像……像丈量土地的老农,对脚下的路熟得不能再熟。”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角落里杨文鹏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他想起当时在雨里看见的那两个黑影,确实走得极稳,黑雨衣的下摆扫过碎石时,连点趔趄都没有。

邓班的指尖移到红点旁的灰线——那是标注峡谷岩壁的线条,他用指腹敲了敲纸面:“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靴子。”

“当时雨大,能见度差,但我看清了靴底沾的东西。”他的声音突然沉得像峡谷底的水,“不是雨林里的红土——红土黏,沾在靴底会成块往下掉,颜色是褐红的,像没干的血。但他们靴底沾的是灰石渣,碎得像被风啃过的骨头,灰白色,一捻就成粉,是峡谷岩壁特有的风化石。”

他顿了顿,指尖在灰线上反复划动,仿佛在触摸那些碎石的质感:“那种石渣只有峡谷边缘的岩壁才有,被雨水泡透了会变得酥软,沾在鞋上不容易掉。他们从雨林里穿过来,靴底却没带红土,反倒沾着峡谷的石渣——说明什么?”

没人接话。作战参谋的笔尖悬在纸上,手微微发颤。

“说明他们根本没走雨林深处。”邓班的指尖猛地戳在地图上,红圆点被戳得变了形,“他们知道有条近路,能直接从峡谷边缘绕过来,甚至可能……”他的声音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下,几秒后才咬着牙说,“甚至可能提前踩过点,把路线摸得门儿清,就等着在那儿动手。”

最后几个字砸在空气里,带着股冷意。会议室的白炽灯突然“滋啦”响了声,灯光晃了晃,墙上的影子跟着抖了抖,像被这话惊得发颤。邓班的指尖还按在那个红点上,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页渗下去,仿佛要把那片标注着“红土坡峡谷”的地方,烫出个洞来。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棂“哐当”响,像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敲门。

作战参谋的笔尖在稿纸上疾走,“沙沙”的摩擦声像春蚕啃食桑叶,笔尖划过之处,纸页微微发颤,留下的字迹却力透纸背——每个数字、每个地名都被圈了又圈,墨迹在纸页边缘晕开细小的毛边。偶尔停笔蘸墨时,笔杆撞击墨盒的“嗒”声,混着窗外哨兵换岗的脚步声从窗缝钻进来:军靴碾过水泥地的“咚咚”声由远及近,到哨位桩前猛地一顿,跟着是枪托砸在地面的“啪”响,短促、利落,像块冰敲在铁板上,在这满室的凝重里格外清晰。

坐在角落的吉克阿依突然动了。他的手在怀里揣了很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此刻慢慢抽出来时,能看见掌心的汗把军装内衬洇出了片深色。他怀里裹着个透明塑料袋,袋口系着三道死结,塑料膜被体温焐得发潮,贴着布料的地方凝出层细水珠。解开结时,手指抖得厉害,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里被放大,像谁在悄悄拆一封寄往过去的信。

层层打开后,半片蓝布角露了出来。

布角不大,也就巴掌宽,靛蓝的底色被摩挲得发亮,像块浸了多年的老布。边缘的棉布被血泡得发脆,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落在塑料袋里“沙沙”响。布面上沾着点红土,是红土坡特有的黏壤,颗粒细细的,嵌在布纹里,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朱砂。最触目的是针脚处——林悦绣海棠时特意留的回针,此刻缠着根细血丝,早已发黑发硬,像根干了的红线,死死嵌在布角的褶皱里,扯都扯不开。

“这是林悦老师绣的海棠角。”

吉克阿依的声音刚出口就发颤,像被风揉过的弦。他的指尖捏着布角边缘,那里的棉布薄得透光,被捏得发皱,“黄导一直把它夹在账本里,说……说这蓝颜色正,看见它,就像看见红土坡小学操场边的海棠开花了。”

他低头看着那片蓝,睫毛上沾着的水汽突然坠下来,砸在塑料袋上“啪”地一响。记忆里黄导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上次休整时,黄导坐在橡胶树下翻账本,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布角上,蓝得发亮,他笑着说:“等任务结束,让林老师多绣几块,咱们在小学门口挂一串,风一吹,跟开了片蓝花似的。”

可此刻,这片蓝布角躺在塑料袋里,沾着血和土,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花。吉克阿依的指腹轻轻蹭过那道发黑的血丝,突然觉得手心发烫——那温度,像黄导当时拍他肩膀的力道,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作战参谋的笔尖不知何时停了,稿纸上的字迹洇出个小小的墨团。窗外的换岗脚步声早已远去,只剩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像在替谁轻轻叹息。

那半片蓝布角在沉默中传递,像一枚滚烫的信物,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带着每个人掌心的温度与伤痕。

邓班的手先托住了它。他的掌心还沾着纱布的棉絮,是左臂三层绷带磨出的细绒,混着点未干的血渍,触到布角时,粗糙的棉布被他指尖的老茧蹭得微微发颤。他没多握,只是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道发黑的血丝——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告别什么,随后便递向旁边的李凯。

李凯的指尖还嵌着枪托的木刺。是断枪枪托裂缝里的碎木,扎进掌心的茧里,隐隐发疼。他接过布角时,木刺恰好蹭过布面上的红土,细小的土粒簌簌往下掉,落在军裤的血痕上,红得发暗。他的指腹在布角边缘的脆布上顿了顿,那里的棉布被血泡得像层薄纸,稍一用力就会裂开,仿佛黄导的声音还在耳边:“这布经得住扯,就像咱们的队伍。”

传到阿江手里时,布角沾了点新鲜的血痂碎屑。他的指尖刚从眉骨的疤上挪开,那里的结痂被蹭破了,鲜红的肉透着水光,血痂碎屑沾在指腹,像几粒暗红的砂。他捏着布角的力道很轻,几乎是捧着的,生怕碰碎了什么。布角的靛蓝映在他含泪的眼里,突然和红土坡小学的蓝花楹重叠——去年花开时,黄导摘了朵别在他军帽上,说“阿江戴蓝花好看”。

杨文鹏的手在颤抖。他的指尖刚扶过香客的后背,还带着作业本的潮湿,触到布角时,那股潮意混着布角本身的暖,像块浸了泪的绒布。他看见布纹里卡着的半根棉线,是林悦绣海棠时没剪干净的线头,此刻被血黏在布上,像根没说完的话。

最后到了旅长手里。

满室的军绿突然成了背景——墙上的作战地图是墨绿,众人的作训服是橄榄绿,连桌上的搪瓷缸都泛着军绿的釉光,层层叠叠的绿里,只有那抹靛蓝突兀地亮着。不是扎眼的艳,是沉静的、带着点土气的蓝,像红土坡小学教室后墙刷的蓝漆,被雨水冲得发浅,却透着股没被硝烟熏过的干净,像块被太阳晒暖的天。

旅长的指腹抚过布角的针脚。林悦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扎得深,每道回针都嵌进棉布纤维里,带着股固执的韧。他摸到布角边缘的脆处,那里的棉布一捏就掉渣,混着点红土的涩,像在提醒他这蓝布角走过的路——从红土坡小学的绣绷,到黄导的账本夹层,再到此刻沾满血与土的传递。

布角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不是风动,是他指尖的轻颤。满室的呼吸声仿佛都停了,只有那抹蓝在军绿里浮沉,像片没被战火吞没的帆,载着所有人没说出口的话,往心深处沉。

旅长捏着布角的指尖猛地收紧。那力道来得突然,指节瞬间绷得发白,像块被冻硬的石头,连虎口处的青筋都突突跳了两下。靛蓝的布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边缘发脆的棉布“簌簌”掉着渣,混着点红土的细粒落在桌面上,像撒了把碎沙。他指腹的老茧蹭过布面的针脚,那里的红线虽已发黑,却依旧坚韧,像根没断的弦,绷得他手心发烫——这力道里裹着的,是压了整夜的沉,是说不出的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像探照灯掠过战场。

落在邓班左臂:三层纱布最外层的血渍已经发黑,边缘洇开的暗红顺着胳膊肘往下爬,在作训服袖口积成小小的血洼,像朵没开败的红山茶,沾着纱布的棉絮,透着股没干透的腥。

落在李凯裤腿:橄榄绿的布料上,那道红痕从大腿往下蜿蜒,快到膝盖时被扯成细碎的血珠,洇在布料的褶皱里,像条被踩碎的红绳,混着裤脚沾的红土,红得发暗。

落在阿江眉骨:新长出的嫩肉泛着水光,边缘的结痂被蹭得支离破碎,露出底下细细的血丝,像条没长好的伤口,沾着点透明的组织液,看着就让人牙酸。

落在吉克阿依的拳头: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老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条绷紧的铁丝——他怀里的塑料袋还鼓鼓囊囊的,想必那半片蓝布角的温度,还烫在他心口。

目光最后停在墙上的作战地图。红土坡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个圈,墨迹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露出底下的米黄纸色,像块被抠破的痂。圈里的峡谷轮廓用黑笔描了又描,线条粗重,像道没愈合的伤口,而那个标注最后目击点的红点,就在“伤口”的边缘,红得刺眼,像刚渗出来的血。

“全旅动员。”

旅长开口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钢,不高,却带着股凿冰似的锐。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砸在空气里“咚咚”响。

“地毯式搜索。”他顿了顿,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又扫过那片红圈,“从峡谷边缘往外扩三公里,暗河下游搜五公里,石缝、岩洞、树窠……哪怕是块松动的石头,都给我翻过来看看。”

最后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狠:“一寸土都别放过。”

会议室里突然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作战参谋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洇出个小点儿,他抬头时,看见旅长捏着布角的手慢慢松开,布角的褶皱里,那道发黑的血丝正对着地图上的红圈,像根没绷断的线,一头拴着悬崖边的血,一头拴着满室的决心。

窗外的风卷着树叶撞在窗棂上,“哐当”一声,像谁在外面,重重应了声“是”。

旅长的指尖在布角上停了停,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林悦绣时大概很急,针脚有的深有的浅,却都扎得扎实,把靛蓝的棉布穿透了一层又一层。那道红线虽被血浸得发黑,像陈年的铁锈,纤维却没断,捏着轻轻一扯,还能感觉到股韧劲——像红土坡的橡胶树,哪怕被炮火拦腰打断,气根也能往土里钻。

他的喉结滚了滚,空气里的浮尘仿佛都凝住了。

“记住,”声音突然沉了下去,不是之前的锐,是带着重量的沉,像块浸了水的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六个字砸出来时,没带多余的情绪,却像六颗钉子,狠狠钉在会议室的地板上。作战参谋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笔帽摔开,笔尖在瓷砖上划出道浅白的痕,墨汁顺着笔尖慢慢渗出来,像滴没忍住的泪。他僵在原地,忘了去捡——那句话里的狠,像块冰,突然塞进了每个人的喉咙。

邓班的指节捏得发白,左臂的伤口突然抽痛了一下,血渍透过纱布又洇开一点,像在应和那句“死要见尸”。李凯望着地上的钢笔,突然想起黄导总说“笔杆子比枪杆子软,却能记一辈子的事”,此刻却觉得,那句话比任何枪子都硬。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缝里漏出缕月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作战地图上投下道银亮的痕。那痕不偏不倚,刚好从红土坡的红圈中间划过,一头连着悬崖边的红点,一头伸向暗河的蓝线,像把没开刃的刀,静静搁在那片浸了血的土地上——刀刃上还凝着点水汽,是刚停的雨留下的,冷得像要割进骨头里。

旅长慢慢松开捏着布角的手,布角落在桌面上,靛蓝的底色在月光下泛着层冷光。没人再说话,只有那道月光在地图上静静躺着,像在提醒所有人:天亮之后,这把“刀”,该出鞘了。

爱读书屋推荐阅读:造化一炁神诀原神:一株草也可斩落星辰天之湮永恒界四合院:家有七仙女,我真忙原神:最可爱的魔神!年代快穿之炮灰随心所欲童年回忆:从恐龙宝贝继续开始开棺大吉股市风云之逆袭传奇盗墓:开局大慈大悲手魔法这么练也是可以的吧帅小白封神路火影之星噬黄亦玫每日一问,宝宝今天亲亲吗快穿:疯批宿主在线作妖熊出没:异界幻想亮剑:满级悟性,手搓M1加兰德绝宠妖妃:邪王,太闷骚!逆天仙途:废柴的崛起亮剑:我只能卖民用品怎么了?快穿精灵梦叶罗丽我当大圣姐姐这些日子,操碎了心雁行录俏寡妇搞钱上瘾,小狼狗他求贴贴四合院:和贾东旭一起进厂重生九零小辣椒职业大神竟然是邻家哥哥穿越七零年代:冬至春又来七零:暴躁小妹靠打人救爹暴富啦一人之下:非主流艺术家的成长重生做富婆:有钱又有闲修无敌仙路我的大小美女老婆逃婚当天,我傍上了大佬人在奥特:开局这个世界开始娘化德哈:重温旧梦快穿之万人迷路人甲摆烂攻略指南诡异降临,狂印冥钞的我无敌了鬼律师卿本佳人,奈何要做母老虎救命!病弱小可爱他超乖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天道闺女之九门小师妹爱人祭天,大小姐杀疯了认亲侯府被替嫁,玄学祖宗闹翻天穿书女配太嚣张,绿茶白莲心慌慌亲爱的请抓牢天道九叶本姑娘体重二百八花见花开人人夸
爱读书屋搜藏榜:火影人之咒印七零军嫂娇又凶,海军老公拿命宠世子爷的黑莲花,能有什么坏心思白月光降临,季总沦陷了快穿:在狗血的全世界路过宜修重生,脚踩纯元上位诸天签到,从四合院开始萌妃快扶我起来吃糖穿越农女种地忙全民转职:我召唤魅魔雅儿贝德白月光岁月静好,主角团负重前行洪荒:从云笈七签开始重生成猫守护你结巴女生成为教授的历程为什么我又重生了致命游戏:归梦快穿:当狐狸精绑定生娃系统后我是黎家姑娘快穿之绝美工具人拒绝做炮灰逆世仙途:林风飞剑诛魔一秒一罪奴,女帝跪求我别反!霍欧巴,宠我如初领证后,周队长宠妻成瘾高冷大叔甜宠妻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美小护与腹黑男神医生的恋爱史娇软答应说:皇上臣妾又有身孕了重生:拒绝当舔狗,我同桌超甜斗罗:穿成唐三,开始修仙七零小知青被军官宠麻了尘埃花成长记百炼谱仙缘竹马为我弯腰诸天:从成为刘沉香开始崛起柯南世界里的失控玩家徐千金和他的教练女友四合院生活乐无穷午夜交易所竹影深几许与主角相爱相杀的那些事道乡之修道成仙灵兽归元记摄心妖妃倾天下魂穿之杀手王妃不好惹我在觅长生迷情浴爱偷听我心声后,全家都想逆天改命诸天从噬灵魔开始某美漫的超级进化
爱读书屋最新小说:异能高校生存指南血色东莞:姐姐的致命温柔数学易圣:我在春秋当国师无敌,无敌,都市下山我无敌不想当顶流的不是好搬运工开局王府世子,最终摆烂失败道德经之周天磁极影综:我在韩剧做有钱人我在东南亚当降头师那些年综影视:夺舍我?反手炼了系统四合院:战斗英雄!1962年短篇快穿合集,每篇只写一章海贼之别逼奶爸拔剑砍你闪婚娱乐圈大佬后我火了寻仙万载,最终发现自己才是真神综武之休闲山庄逆流1990:资本暗涌时掘明郭汾阳:我帮舅舅牵红线修真:从家凤到大仙乱世荒年:我每日一卦粮肉满仓!晓渡钱塘:我的苏小小人生东莞发财日记诸天领主:从废土农场到万界神庭修为尽失,被病娇仙子囚禁慢看济公传老祖宗诈尸,星际崽子看视频废材也成仙稳辣!我是最强收容所研究员你管诸天第一势力叫破村子?从鬼灭开始执掌万界王爷好纯情,洞房都是我教的霸道总裁把假死的我骨灰吃了?恋综被拉来顶包怎会变如此洪荒:太阴传诸天任逍遥,我是红尘仙秦二爷,你家小先生又发癫了四合院:我老六从不明着对上众禽吞天神鼎:凡人修仙路李莲花的一百个亲戚雪月大明明明是你先不爱我炼妖成仙:这个家族全是老六平凡人生叶不凡全球末日:我用空间搬空全世界醉梦瑶修仙家族的崛起之路综漫纪元:我的英灵来自万界原神:成了冒险家也犹犹豫豫三国:曹门虎子,屠司马得甄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