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不列颠国要十几个小时，这漫长的时间里，龙渊便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起了顾清辞和她母亲之间的一些事。
“你说阿姨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一直都没回来？”
顾清辞点点头，说道：“对，十几年了，一直没回来过，我和她一般都是电话联系。”
龙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继续深入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那……阿姨和你爸爸的关系是……？已经离婚了？”
他问得有些犹豫，毕竟这涉及长辈的隐私。
“离了啊，早就离了！大概就是我母亲决定出国那会儿办的手续吧。”顾清辞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地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这样啊……” 龙渊消化着这个信息，心里更多的疑问冒了出来。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冒昧：“
“那……我有点好奇，当初阿姨出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你带在一起，而是选择将你留在了国内，跟着你父亲呢？”
他对于顾清辞的家庭背景有太多的未知，像一团迷雾，只能借着这个机会，一点一点地试图拨开。
顾清辞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座椅扶手的皮质边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回忆的飘忽：
“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对‘离婚’这个概念都很模糊。他们也不会跟我详细解释这些。我只知道母亲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至于为什么把我留在父亲身边……具体的原因他们没跟我说，我也从来没问过。也许是我父亲坚持，也许是觉得我跟着他，能接受更好的‘继承人’教育？谁知道呢。”
顾清辞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久远的、并不算愉快的猜测甩开。
随即，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龙渊，脸上那种淡淡的感怀瞬间被一种明亮而释然的情绪所取代，甚至还带上了一点俏皮的反问：
“不过，现在想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如果当时我真的跟着母亲去了国外，人生轨迹完全改变，那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遇见你吗？”
对她而言，如果当初母亲真把她带去了国外，也许她就不会受到父亲那样严格的人身管控了，会自由很多。
但是，那样的平行时空里，注定不会有龙渊的出现。
她不会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遇见这个让她心动、让她愿意去争取的男孩。
顾清辞的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轻声总结道，像是在对龙渊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现在想想，这可能就是古人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吧？凡事啊，都讲究一个‘缘’字。有些看似是遗憾的错过，或许是为了铺垫一场更美好的相遇。”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轻轻覆在了龙渊的手背上。
对顾清辞来说，与龙渊的相遇，足以让她对过去所有的选择和阴差阳错，都抱有一份释然和感激。
望着身旁这个将自己满腔柔情与信赖都毫无保留交付给他的女人，感受着她依偎着自己时的那份全然放松，龙渊的心中，一股强烈的、想要倾尽所有去呵护她、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心愿油然而生。
龙渊暗暗发誓，绝不能让这份珍贵的心意受到丝毫委屈。
但……对于顾清辞和她母亲之间的事，龙渊其实还是有很多疑惑的。
比如……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位母亲，可以在长达十几年的光阴里，仅仅依靠偶尔的电话与女儿联系？难道回国见自己亲生女儿一面，是如此困难的事情吗？
龙渊试着将自己代入进去思考——如果他有了孩子，无论身处何方，遭遇何种境况，他相信自己绝对无法忍受长达十几年不与孩子见面。
而且顾清辞她母亲只是和顾启强有矛盾，和顾清辞又没什么关系，两个长辈之间的问题，不应该牵扯到小一辈的身上。
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次去看我妈，我都没在电话里告诉她。你猜，到时候她突然看到我，以及身边还跟着一个这么帅的小伙子，会不会特别惊讶？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顾清辞将龙渊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些，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又期待的光芒，喃喃自语道。
她似乎已经沉浸在那幅想象的画面中，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睁开眼睛，仰起脸看向龙渊，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狡黠笑容，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我敢打赌，她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拉着你问东问西，仔细盘问你一番！比如家世背景啊，人品性格啊，未来规划啊……总之，龙渊同学，接下来的‘重头戏’，可就交给你喽！准备好接受我母上大人的‘灵魂拷问’了吗？”
“好家伙，合着我这千里迢迢跑过去，是专门去接受检验的？”
龙渊被她那副“甩手掌柜”外加“幸灾乐祸”的小模样逗乐了，他伸出手，温柔地捧住顾清辞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眼神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顾清辞理直气壮地扬了扬下巴，随即眼珠一转，闪过一抹调皮的光，说道：
“那当然要检验啊！诶，趁着现在有空，我先提前考考你，模拟一下现场答辩！听题——”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考官的样子，问道：
“到时候见了我妈，你第一句话，应该叫她什么？”
龙渊闻言，先是本能地一愣——“阿姨”或者“伯母”这两个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看着顾清辞那看似随意，眼底却藏着深意的目光，以及她特意强调“应该”二字的语气，立刻警觉起来。
以他对顾清辞的了解，她绝不会无缘无故问一个如此简单到近乎幼稚的问题。
这背后肯定有陷阱，或者说，她期待的答案，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直接叫“阿姨”或“伯母”显得太普通，太有距离感，不符合她希望拉近彼此关系的初衷。
那么，更亲近、更能表明身份的称呼是……
龙渊的大脑飞速运转，将顾清辞的神情、问题的语境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综合起来分析。
顾清辞见他眉头微蹙，沉默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叫“阿姨”或者“伯母”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她真是恨不得拿个开颅器，把龙渊的脑瓜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复杂回路！
“哎！说话啊！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吗？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
她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龙渊的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催促。
“呃……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按照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你想表达的意思……我、应、该、叫……妈妈！”
龙渊犹豫了一下后，很是自信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顾清辞猛地一怔，紧接着，一抹鲜艳的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她的脖颈蔓延至脸颊，最后连耳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伸出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龙渊的胸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羞赧和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甜蜜，娇嗔道：
“你……你这家伙！脸皮还真是厚得像城墙拐弯！这……这才第一次见面呢！就叫上‘妈妈’了……也……也太着急了吧！”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却彻底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龙渊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出乎意料，而且十分直接，大胆，但她其实是受用无比的。
“那要不我……”龙渊见自己明显多想了，刚想改口。
“算了！” 顾清辞却飞快地打断了他，脸颊上的红晕未褪。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有些飘忽地瞥了龙渊一眼，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娇蛮，说道：
“你……你就这么叫吧！反正……反正早晚也得这么叫……”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但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