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用王宁给的钱,在药店给母亲买了个加绒的护腕。那个护腕是浅灰色的,里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毛,摸起来软软的、暖暖的,戴在手上特别舒服。他把护腕递给母亲时,李桂兰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攥着护腕,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绒毛,说:“儿子,你咋给妈买这个?这得花不少钱吧?”张磊笑着说:“妈,这钱是我自己赚的,你就戴着吧,手疼能好点。”李桂兰听了,戴上护腕,试了试,觉得特别暖和,眼眶更红了。
剩下的几十块钱,张磊买了两本数学习题册,一本给自己,一本给王宁。他说:“王宁,你帮我补数学,我也没啥能给你的,这本题册上面的题挺难的,我们一起做,互相督促。”王宁接过习题册,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张磊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只是以前没人好好引导他。
从那以后,张磊每天都准时去图书馆,甚至比王宁来得还早。他会提前把两人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还会从家里带两个热乎的馒头,给王宁当晚饭。有时候他还会带一小袋炒花生,是他母亲自己炒的,放在口袋里,趁图书馆管理员不注意,偷偷塞给王宁几颗。
“我妈说,等我期中考试进前二十,就带我去邮局给我爸打电话。”这天下午,张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给王宁讲一道数学题。他的馒头是早上母亲蒸的,还带着点温度,上面沾着些芝麻。“我都想好了,打电话的时候,要跟我爸说,我数学考了多少分,还跟王宁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做习题册,以后要一起考大学。我还要问他,南方的天气是不是比咱们这儿暖和,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和妈。”
王宁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开心。他想起张磊刚去图书馆的时候,连最基础的公式都记不住,现在已经能给别人讲题了,进步真的很大。他笑着说:“肯定能进前二十,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邮局,你给你爸打电话,我在旁边听着。”张磊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啃馒头的速度都快了些。
那段时间,图书馆里总能看到两人的身影,一个讲题,一个认真听,偶尔还会因为一道题的解题思路争论几句,然后又一起笑着找出正确的方法。王宁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安稳,也很充实,他以为这样的平静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期中考试,直到张磊给父亲打完电话,直到他们一起考上大学。可他没想到,一场风波正在悄悄靠近。
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张秃子就找上门了。那天下午,王宁正在家里写作业,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夹杂着父亲的劝说声。他心里一紧,赶紧放下笔,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只见张秃子正拉着父亲的胳膊,脸红脖子粗地喊着,唾沫星子都喷到了父亲的脸上。
“王建军,你儿子是不是给张磊钱了?你说!是不是你让他给的?”张秃子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酒气,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刚从麻将馆出来。“他拿着钱去买烟,还跟人打架!你看看,我这胳膊上的伤,就是他跟人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浅浅的划痕,虽然不严重,却被他说得像是多严重的伤。
王宁愣了愣,赶紧跑过去,拉住张秃子的胳膊,说:“张叔,你别冤枉人,我给张磊钱是让他给阿姨买护腕的,他没买烟,也没跟人打架。我们每天都在图书馆学习,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
可张秃子根本不听,他甩开王宁的手,指着王宁的鼻子骂:“你别替他撒谎!我亲眼看见他跟一群混混在路边抽烟,还跟人吵起来了,要不是我拉着,他早就跟人打起来了!你个小屁孩,不好好学习,还敢给别人钱,让别人学坏!”
父亲皱着眉,把王宁拉到身后,挡住张秃子的视线,说:“老张,有话好好说,别这么激动,孩子们的事,我们慢慢问清楚,别动不动就骂人。王宁不是那种会撒谎的孩子,张磊也不是那种会拿着钱去买烟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张秃子不依不饶,还要往前冲,想抓住王宁。正在这时,张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那个浅灰色的护腕,额头上全是汗水,头发都湿透了。
“爸,你别冤枉王宁!”张磊跑到张秃子面前,把护腕举到他面前,“这护腕就是用王宁给的钱买的,我没买烟,也没跟人打架。是那些混混故意在你面前抽烟,还跟我说话,让你误会我。你当时喝了酒,没听我解释就走了,现在还来冤枉王宁,你太过分了!”
张秃子看着儿子手里的护腕,又看了看张磊通红的眼睛,愣住了。他想起那天下午,他在麻将馆输了钱,心情很不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黄毛一群人在路边抽烟,张磊站在旁边,像是在跟他们说话。他当时喝了酒,脑子一热,就以为张磊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冲过去骂了张磊几句,还推了他一把,根本没听张磊解释。
他看着那个护腕,又看了看张磊认真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父亲看着张秃子的样子,笑了笑,说:“老张,你看,这不是误会吗?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张磊现在每天都跟王宁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进步可大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别总是冤枉孩子。”
张秃子听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叹了口气,说:“是我错了,不该没听解释就骂人,也不该冤枉王宁和张磊。”说完,他转身就走了,走得匆匆忙忙,像是在逃避什么。
晚上,父亲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对着炉火抽烟。炉火“噼啪”作响,映着父亲的脸,显得有些沧桑。王宁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
“儿子,爸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张磊。”父亲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烟雾,“但以后帮人,得看清情况。张磊那孩子,身边的混混没断干净,黄毛他们总想着拉他下水,你得帮他,但也得保护好自己,别被那些混混缠上,也别让家里人担心。”
王宁点点头,说:“爸,我知道了。我会跟张磊一起好好学习,每天都去图书馆,不让那些混混找到我们,也不让他们影响我们。”父亲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好,爸相信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宁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写下:“以前我以为,帮人就是把钱递过去,让他能解决眼前的困难就完了。可现在我知道,帮人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是要陪着他,一起挡住那些想把他拉回坑里的手,一起避开那些想让他学坏的人,一起朝着好的方向走。就像张磊,我给了他钱,帮他买了护腕,可如果没有陪着他一起学习,没有在他被误会的时候站出来,他可能还是会被那些混混拉走,还是会被他爸爸冤枉。所以,帮人要帮到底,不仅要帮他解决眼前的困难,还要帮他守住心里的那道光。”
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桌子上,又把张磊送他的凡士林拿出来,放在笔记本旁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凡士林上,像一层薄薄的雪,却带着暖暖的温度,就像张磊给的温暖,就像父亲的叮嘱,就像这段日子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