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小鸟飞出重症病房后,并未远去,而是衔着那首童谣,顺着老槐树延伸的余音轨迹,缓缓飞向城市的上空。它飞过写字楼时,翅膀扫过姑娘窗前的金色花朵,花瓣上的诗行立刻化作细碎的光,粘在鸟羽上;飞过幼儿园,又将小男孩周围的麦穗光芒裹了一层,羽毛愈发鲜亮。
瘦小男孩蹲在麦地边,看着麦穗上透明的果实。果实里的笑脸和声音正慢慢流动,像在演绎一段无声的故事。他伸手摘下一颗果实,指尖刚碰到果皮,果实便“啵”地裂开,里面飘出一缕淡紫色的雾——正是最初影子根系的颜色。雾气在他掌心凝成个小小的麦种,麦种上刻着行极小的字:“去找到下一个听见余音的人。”
写字楼里的姑娘发现,桌上金色花朵的花瓣开始飘落,每片花瓣落地后,都化作一张小小的纸笺,上面写着不同的句子:有麦地里的风声,有渔排的船歌,还有病房孩子的哼鸣。她将纸笺收集起来,发现这些句子连在一起,竟是一段新的诗,诗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窗外绿色小鸟的方向。
幼儿园的孩子们围在唱歌的小男孩身边,看着他周围闪烁的麦穗光芒。突然,光芒中钻出几只小小的、和绿色小鸟相似的雀儿,雀儿嘴里叼着麦种,飞向不同的方向——有的飞向医院,有的飞向海边,有的飞向城市的小巷。那个曾沉默的小男孩伸手接住一只雀儿递来的麦种,麦种一碰到他的掌心,便化作一道光,钻进他的口袋,口袋里立刻传来轻轻的、如童谣般的震动。
重症病房内,李医生扶着孩子坐起身。孩子的目光追着窗外的绿色小鸟,手指轻轻比划着,像是在和小鸟打招呼。这时,之前从孩子指尖飘出的淡绿色雾气又回来了,雾气在病房里盘旋一圈,落在窗台上的绿萝叶上。绿萝叶立刻舒展开,叶尖冒出个小小的花苞,花苞里,隐约能看见绿色小鸟的影子。
渔排阿叔的船旁,海面下的海藻泡泡还在不断破裂,声响与他的船歌交织成温暖的调子。忽然,几只叼着麦种的雀儿落在船板上,将麦种轻轻放进鱼篓。麦种一接触到鱼篓,篓底的青苔便开始蔓延,很快就将整个鱼篓裹住,青苔上,竟慢慢浮现出写字楼的窗景、幼儿园的沙池、病房的绿萝——正是所有人的足迹。
小安仍站在老槐树下,看着绿色小鸟和雀儿们带着余音飞向各处。树洞中的光晕渐渐淡去,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金色细线还在树皮下流动,像树的血脉,连接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她手背上的胎记又开始泛起涟漪,这次,里面不仅有奶奶的轮廓,还多了瘦小男孩、加班姑娘、沉默的孩子、病童、渔排阿叔的身影,他们围坐在老槐树下,一起哼着那首完整的童谣。
绿色小鸟最终飞回老槐树上,落在树洞旁。它抖了抖翅膀,身上粘着的诗行光粒、麦穗光芒纷纷落下,融进树洞。紧接着,那些飞向各处的雀儿也回来了,它们嘴里叼着新的东西——有医院草坪的草叶,有海边的贝壳,有城市小巷的泥土,还有幼儿园沙池的细沙。这些东西被轻轻放进树洞,树洞立刻重新焕发光晕,光晕中,开始浮现出一幅新的画卷:不再是单独的场景,而是所有人的足迹交织在一起,麦浪围着写字楼,绿萝缠着渔排,孩子们的笑声飘在医院的上空,诗行落在海边的沙滩上。
小安伸出手,触碰树洞的光晕。光晕顺着她的指尖,流进她的身体,她仿佛能看见,余音的足迹正沿着影子根系曾走过的路,在这片土地上蔓延——麦种在城市的缝隙里发芽,诗行在海边的石头上开花,童谣在医院的走廊里回荡,船歌在麦田的上空飘拂。
夕阳西下时,老槐树的树洞缓缓闭合,只在树皮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音符形状的印记。小安知道,余音没有消失,它变成了足迹,藏在每一个角落,等待着被新的生命发现,等待着与新的声音共鸣。她转身离开老槐树,走向远处的麦地,身后,金色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影子的末端,似乎又开始冒出淡淡的、透明的根须,像在预示着,新的故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