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小安蹲在菜畦边看泥土,发现表层的土在轻轻起伏,像有什么在底下结伴游走。她刚拨开一块松动的土,几条银亮的根须突然从深处钻出来,根须上沾着细碎的星光,互相缠绕时发出“叮叮”的碰撞声,像无数把小琴弓在拉奏。
“是根须在唱歌呢!”小安的指尖刚碰到根须,它们突然往泥土里缩了缩,留下道发光的轨迹,轨迹上的光点依次亮起,传出“哆来咪”的音阶,正是星光乐谱里的最后一段。重症病房的孩子推着轮椅过来,根须立刻从他轮椅下钻出来,在地面拼出个小小的圆圈,把他的轮椅围在中间,圆圈里的根须互相敲击,奏出他昨夜梦里哼过的调子。
“它们连梦话都记着。”孩子笑着用脚尖轻点地面,根须突然往深处钻,带出串湿润的泥土,泥土落地时“噗”的一声,竟和他刚才的笑声同个频率。李医生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缕根须对着光看,发现根须内侧有极细的纹路,像琴键上的黑白格,“这些根须是埋在地下的琴弦,泥土就是它们的共鸣箱。”
瘦小男孩提着水壶来浇水,水流渗进泥土的“滋滋”声刚起,菜畦边缘的根须突然活跃起来,像听到指令的乐手。它们顺着水流的方向伸展,每碰到一滴水,就发出“咚”的一声,几十条根须凑在一起,把水流声变成了连贯的旋律。“是番茄苗的根在谢我呢!”他数着根须的数量,数到第七条时,所有根须突然同时震动,传出他最爱听的那段副歌。
扎辫子女孩的布偶掉了颗纽扣,她蹲在菜畦边找时,指尖触到泥土下的根须。那些根须竟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在她手心里拼出个蝴蝶形状,翅膀扇动的节奏,和布偶裙子上蝴蝶的纹路完全一致。“它们在帮我找纽扣呢!”话音刚落,根须突然往旁边一拐,指向泥土里块发亮的东西——正是那颗失踪的纽扣,纽扣周围的根须正围着它打转,传出“嗡嗡”的提示音。
渔排阿叔从河里打了桶水倒在菜畦边,河水刚渗进泥土,河底的根须就和菜畦的根须接上了头。它们互相缠绕时,传出河水流动的“哗哗”声和根须生长的“簌簌”声,像两支乐队在地下合奏。阿叔在岸边笑:“星蜜河的根须最爱凑热闹,它们把河里的歌都带过来了。”果然,泥土里渐渐传出贝壳风铃的余响,是河底的根须在“翻旧谱”。
小安的生长表放在草地上,表页突然自动卷起,露出背面的空白处。泥土里的根须顺着表页边缘往上爬,用湿润的痕迹画出幅地下图谱:菜畦的根须是红色的旋律线,河底的根须是蓝色的伴奏线,孩子们的脚印处是金色的音符点,所有线条在地下交汇,织成个巨大的网。图谱下方,根须写着:“地下从没有沉默,根须在替大地唱歌。”
正午的太阳晒得泥土发烫,根须的活跃度也跟着升高。重症病房的孩子靠在轮椅上,突然感觉轮椅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有人在地下敲鼓。他低头一看,根须正围着轮椅的轮子打转,把他刚才哼唱的调子,变成了低沉的重奏,连泥土都跟着轻轻摇晃。“原来地下也有合唱团。”他笑着拍打轮椅扶手,每拍一下,震动就强一分,像在给地下的乐手打拍子。
小安把耳朵贴在泥土上,能清晰地听到根须的合奏——有番茄苗的欢快,有蝴蝶花的轻盈,还有河水带来的悠远。她突然明白,那些藏在影子里、种子里、叶脉里的歌,最终都顺着根须钻进了地下,在泥土深处汇成一场永不落幕的重奏,往地心去,往远方去,像要让整个大地,都变成这场音乐的共鸣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