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带着花香的风掠过菜畦,新苗的叶片突然齐齐向同一个方向倾斜,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小安仰头看天上的云,风正推着云影在菜畦上流动,云影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落在叶片上时,叶脉里的谱号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风的方向滑动,像一群跟着指挥棒移动的音符。
“风在指挥它们唱歌呢!”小安刚说完,风突然转了个方向,所有叶片立刻跟着转向,叶脉间传出的调子也变了,从刚才的轻快童谣,换成了根须在河里哼唱的低沉旋律。重症病房的孩子伸手去抓风,指尖穿过风里的金光,那些光粒竟沾在他的指尖,化作细小的音符,跟着他的手移动——他往左边挥,叶片就往左边倒,调子变高;往右边摆,叶片往右边倾,调子转低。
“原来我们也能当指挥呀。”孩子笑着晃动手腕,指尖的音符落在叶片上,像给每片叶子都点了个起点。风配合着他的动作加速,叶片抖动的节奏越来越快,不同植株的声音渐渐拧成一股绳:番茄藤的“沙沙”是伴奏,蝴蝶花苗的“嗡嗡”是高音,河泥草的“哗哗”是低音,合在一起,像支突然被指挥棒唤醒的合唱团。
瘦小男孩抱着装种子的陶罐经过,风卷着罐口散落的几粒番茄籽,往菜畦深处飘。种子落地的地方,新苗突然弯下腰,叶片围成个小小的圆圈,把种子护在中间。风穿过圆圈时,被叶片切割成细碎的气流,传出“哆来咪发”的音阶,正好是小男孩昨天教种子唱的调子。“它们在帮我教新种子呢!”他蹲在旁边拍手,每拍一下,圆圈里的调子就升高一度,像在练习声部。
扎辫子女孩的布偶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布偶口袋里的贝壳哨掉出来,被风卷着在菜畦上打旋。哨子经过的地方,所有叶片都跟着哨音的调子倾斜,像一排跟着音准调整姿势的歌手。最神奇的是,风把哨音吹成了好几个声部,有的尖锐如鸟鸣,有的浑厚如鼓声,而叶片们竟能分清楚——高的哨音来时,蝴蝶花苗的叶片动得最欢;低的哨音飘过,河泥草的叶片晃得最勤。
渔排阿叔在河对岸收网,风把渔网抖动的“哗啦”声送过来,菜畦边靠近河岸的新苗突然站直了,叶片绷得笔直,像合唱团里站在最前排的领唱。它们把渔网声拆成无数个“啦”的音节,随着风的强弱变换长短,阿叔每收一下网,这边的叶片就齐声“啦”一声,像在给河对岸的劳作伴奏。“这风还会传歌呢!”阿叔在船上笑,声音被风送回来,混进叶片的合唱里。
李医生把听诊器贴在一株新苗的茎秆上,听筒里传出清晰的震动声,和远处孩子指挥的调子完全同步。“连植物的脉络都在跟风打节拍。”他刚直起身,风突然停下来,所有叶片瞬间静止,刚才热闹的合唱戛然而止,只剩叶脉里的谱号还在微微发亮,像等待指挥棒再次落下的合唱团成员。
小安的生长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最后停在一页空白处。风掠过纸面时,竟用叶脉的汁水画出了个透明的指挥棒,指挥棒顶端,缠着根细细的光带——顺着光带往天上看,风里的金光正在空中拼出个巨大的谱号,云影是流动的音符,菜畦是铺开的五线谱,而所有在风里晃动的生命,都是这场合唱里的歌手。
风再次起时,带着夕阳的金红色掠过菜畦。重症病房的孩子站在菜畦中央,指尖的音符已经连成了线,像握着根真正的指挥棒。他轻轻抬起手,所有叶片跟着抬头,风里的合唱突然拔高,顺着河流往远处淌,顺着炊烟往天上飘,连星蜜河底的根须都跟着震动,像是在河床深处,也藏着个看不见的声部。
小安看着生长表上的指挥棒慢慢隐去,最后留下一行字:“风是流动的指挥家,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