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伊森·米勒的房间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伊森像一尊被雷劈过的石像,僵直地趴在床上,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死死锁定着楼下的动静。
枕头捂得太紧,让他有些缺氧,但比起窒息感,心脏那快要爆炸的狂跳更让他恐慌。
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我好像…不喜欢女孩…”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立体声循环播放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把他二十多年加上前世构建起的直男世界观砸得粉碎。
伊森的内心:核爆现场.jpg 蘑菇云升起,字幕:Identity crisis Level: mAx
他的直男人设:碎成渣渣,随风飘散~
恐慌之后,是铺天盖地的羞耻。
塞拉斯会怎么想?爸妈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是变态?
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以后这个家他还怎么待?!
楼下隐约传来父母和塞拉斯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严肃的氛围穿透了地板。
他们在谈什么?是不是在讨论他?
塞拉斯会不会把他之前那些“暧昧举动”都抖出来?老天!
他能不能现在就挖个地洞连夜逃回匡提科?!
就在伊森快要被自己的脑补逼疯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沉稳,坚定,越来越近。
是塞拉斯!
伊森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床上一跃而起,环顾四周,最后哧溜一下钻进了衣柜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试图把自己藏起来。心脏在狭小的空间里擂鼓,声音大得他怀疑外面都能听见。
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了下来。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伊森屏住呼吸,连眼皮都不敢眨。
“伊森。”门外传来塞拉斯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伊森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你没睡。”塞拉斯继续道,声音近得仿佛就隔着一层门板,“开门。我们谈谈。”
谈谈?谈什么?谈他怎么就“不喜欢女孩”了?还是谈怎么把他这个“误入歧途”的室友扭送心理医生?!
伊森疯狂摇头,虽然门外的人根本看不见。
“不开门的话,”塞拉斯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带上了一丝极轻微的、危险的意味,“我就自己进来了。”
伊森吓得一个激灵!想起昨晚那句“门没锁”,他毫不怀疑塞拉斯真的干得出来!
权衡利弊之下,伊森极其缓慢地打开了房门一条缝,只露出一只惊恐失措的眼睛。
塞拉斯就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走廊所有的光。
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简单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他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冷峻,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像藏着旋涡的深海,深邃得让人心悸。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伊森像只被猛兽盯上的兔子,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塞拉斯看着他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但他没有退让,反而伸出手,抵住了门板,微微用力。
伊森那点可怜的抵抗力瞬间瓦解,房门被推开。
塞拉斯一步跨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落在伊森耳里却不啻于惊雷!他下意识地后退,后背猛地撞在墙上,退无可退。
“你、你你你想干嘛?!”伊森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虽然他知道这动作在塞拉斯面前毫无意义。
塞拉斯没有立刻逼近,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仿佛在确认他的状态。那视线带着实质般的压力,让伊森无所遁形。
“刚才的话,”塞拉斯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是什么意思?”
来了!终极审判来了!
伊森的脸瞬间爆红,眼神疯狂闪烁
试图垂死挣扎:“什、什么话?我忘了!我胡说的!吃太饱了脑子缺氧!”
塞拉斯向前走了一步。
伊森猛地缩了一下,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
“不喜欢女孩?”塞拉斯无视他的否认,重复着那句让他社死的话,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逼人的锐利,“所以,是喜欢男人?”
直球!毫无缓冲的直球!
伊森的大脑再次宕机,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承认?还是否认?两个选项都通往地狱!
他的沉默和惊慌似乎给了塞拉斯某种答案。
塞拉斯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足半米。
伊森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户外冷空气的干净气息。
“看着我,伊森。”塞拉斯的声音低沉下来。
伊森被迫抬起眼,撞进那片灰蓝色的海洋。
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鄙夷、嘲讽或者震惊,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吸进去的专注和…期待?
“回答我。”塞拉斯的目光锁死他,不给他任何逃避的空间。
伊森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看着塞拉斯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倒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蠢样
还有那抿紧的、线条优美的薄唇…
鬼使神差地,被逼到绝境的伊森,脑子里那根最后的弦也崩断了。
破罐破摔的情绪猛地涌上来,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带着哭腔吼了出来:
“是!是又怎么样?!可能 maybe perhaps 大概好像…是不太直!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满意了吧?!可以笑话我了吧?!你可以去跟里德打报告了!FbI分析员伊森·米勒是个死给!行了吧?!”
吼完,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靠着墙壁滑坐下去
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预想中的嘲笑并没有到来。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伊森感觉塞拉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然后,一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极其轻柔地落在了他乱糟糟的头发上。
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温柔,轻轻揉了揉。
伊森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塞拉斯。
塞拉斯蹲在他面前,视线与他齐平。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所有的冰冷和锐利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伊森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心疼,有释然,还有一种…要满溢出来的、滚烫的温柔。
“笨蛋。”
塞拉斯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伊森震惊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伊森嗡嗡作响的耳膜上:
“我喜欢的…”
“也是男人。”
轰——!!!
又是一道惊雷!比刚才那道更猛!更烈!直接把伊森残存的意识炸得灰飞烟灭!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度震惊而收缩,嘴巴张着,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塞拉斯,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塞拉斯…喜欢男人?
所以…
所以他之前说的那个“又蠢又吵又贪吃但做菜好吃眼睛很亮”的人…
真的…
就是他?!
所有的线索、暧昧、试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
形成了一个清晰得可怕、又荒谬得让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塞拉斯看着他彻底傻掉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被认真取代。
他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微微仰头看着坐在墙角的伊森
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压迫感,甚至有点…虔诚?
他深吸一口气
“而且…”
“那个我喜欢的、不太聪明的、总惹麻烦的、却又让我移不开眼的男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郑重,目光灼灼,像烙铁一样烫在伊森心上。
“…就是你,伊森·米勒。”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伊森彻底石化了。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语言能力全部离家出走。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塞拉斯,看着对方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无比认真的眼睛。
塞拉斯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蹲在那里,等待着。
仿佛一个交出了所有底牌的赌徒,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虽然他表面看起来依旧镇定,但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和放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伊森才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极其缓慢地、机械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塞拉斯脸上移开,飘忽不定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巨大的茫然和无措。
塞拉斯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但很快又被理解取代。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一些。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再逼迫,只是深深地看了伊森一眼。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伊森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塑。
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眼中剧烈动荡的情绪,证明着他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一场天翻地覆的海啸。
塞拉斯
喜欢。
他。
这三个元素像失控的弹幕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刷屏。
世界观:正在粉碎性骨折并重组中…
cpU:过热!烧毁!无法处理!
心跳:疯了!彻底疯了!
这一夜,米勒农场二楼的那个房间里
某个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冲击的中国穿越大龄社畜(伪)直男,注定要在震惊、混乱、羞耻、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中,彻夜无眠。
而楼下,某个刚刚完成了一场艰难告白的行动队长
站在寒冷的院子里,望着伊森房间那扇透出微弱光亮的窗户,点燃了一支很久没碰的烟,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明灭不定。
狩猎,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耐心,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至少,兔子已经被逼出了洞穴,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猎人的目光。
感恩节的月亮,冷冷地挂在天幕上,见证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