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返回匡提科总部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彻夜的紧张、寒冷和惊吓,像一层冰冷的油脂糊在每个人身上,疲惫深入骨髓。
危险品被紧急移交给了专门的生化危机处理部门
“将军”和他的残党被押往最高安全级别的审讯区,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司法程序和国家安全层面的审讯。
伊森·米勒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
战术防寒服又重又冷,沾满了泥点和草屑,里面的t恤被冷汗浸透后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壳。
他脸色苍白得像刚从水捞出来的冻鱼,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滚回他那虽然狭小但至少有暖气的公寓!
扑进他亲爱的床的怀抱!睡他个三天三夜!
亚历克斯·里德丢下一句“所有人回去休息,下午二点简报室集合做初步总结”
便风风火火地带着核心证据和报告去向更高层汇报了。
其他队员也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散开。
伊森抱着胳膊,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地往停车场挪,脑子里已经开始播放热水澡和温暖被窝的梦幻画面。
“米勒。”
一个低沉、略显僵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伊森僵硬地转过身,看到塞拉斯·布伦纳正站在几步开外。
他也卸下了大部分战术装备,只穿着深蓝色的作战服
金发被晨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油彩
看上去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不自在?
“啊…布伦纳探员…”伊森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他的热水澡。
塞拉斯看着伊森那副惨兮兮、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冻毙的模样,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
想起这家伙在山上那鲁莽又确实起了作用的行为,还有他最后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样子
一种混合着无奈和…一点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切,在他心头盘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回去喝点热的”,或者“好好休息”,甚至一句干巴巴的“表现…还行”。
毕竟一起经历了生死,算是…战友?
然而,话到嘴边,却猛地卡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在伊森公寓,这家伙被自己压在床上时,居然第一反应是担心被误会性取向!
又想起了在走廊里,伊森当着里德的面,大声夸赞他身材好时那“真诚又大胆”的眼神!
一个清晰的、让塞拉斯脊背发凉的念头窜了出来: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对我有意思吧?!
这个想法像一股冰水,瞬间浇灭了他那点微弱的关切之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直男式的警惕和别扭!
他可不想释放任何可能被误解的信号!万一这家伙顺杆爬怎么办?!他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于是,已经到了嘴边的、勉强能算作关心的话,在塞拉斯喉咙里转了一圈,出来时就变成了硬邦邦的:
“你的报告。”塞拉斯板着脸,眼神刻意避开伊森。
“五千字。下周一之前交给我。bAU需要存档。” 语气公事公办,冰冷无情。
“哦…知道了…”
伊森垮下脸,心里哀嚎一声。
五千字!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果然是个魔鬼!
白瞎了他刚才好像还给自己盖了件衣服的那么一丁点儿好!
伊森瞬间垮掉、更加生无可恋的表情,塞拉斯心里莫名地梗了一下。
好像…说得太硬了?他是不是…看起来更可怜了?像个被训斥的大型犬…
塞拉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喉咙有些发干。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补一点什么,让气氛不那么僵,但又绝对不能显得过于“关心”
“那个…山上…冷…你…”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身体素质太差!以后…早上可以一起锻炼!别拖后腿!”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简直蠢透了!这算什么?另类的“关心”?
伊森:“???”
锻炼?跟这群怪物?在寒冷的清晨?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塞拉斯,仿佛听到了什么魔鬼的提议。
塞拉斯被伊森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得更加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
他猛地转身,丢下一句:“记得交报告!”
然后几乎是以逃离的速度,大步流星地走开了,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伊森看着塞拉斯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神经又莫名其妙走掉的背影,一头雾水。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嘟囔着:“…bAU的人都这么怪吗?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又逼人晨练…心理侧写做多了自己也变态了?”
他摇摇头,把这归结为精英们的怪癖,继续哆哆嗦嗦地走向自己的破车。
现在没什么比热水澡和温暖的床更重要了!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铁了心要跟伊森这条咸鱼过不去。
当他终于拖着半僵的身体,把自己塞进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老爷车
颤抖着手指试图把钥匙插进锁孔时——失败了三次——好不容易发动引擎,渴望暖风快点吹出来时
车载广播里一个临时插播的新闻打断了他的取暖大计:
“…最新消息,关于橡树街45号公寓楼灭门惨案,警方已于昨夜锁定并抓获重大嫌疑人,前软件工程师瑞恩·科尔…据悉”
伊森听到bAU,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广播里的女主持人用专业的口吻继续道
“…本台记者了解到,bAU资深探员塞拉斯·布伦纳在此次行动中表现出色,为破获此案………接下来是前方记者对布伦纳探员的简短采访…”
接着,广播里传出了塞拉斯那低沉、冷静、带着德国口音英语的声音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关于“团队合作”和“恪尽职守”的官方辞令
但那份沉稳和专业透过电波传来,依然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
伊森听着广播,撇了撇嘴。
哼,这家伙,抓人的时候倒是挺威风,刚才对自己就那么凶!
还逼他写五千字报告和晨练!双重标准!
老爷车的暖气终于开始吝啬地吐出一点温吞的热风。
伊森舒服地叹了口气,刚要把广播关掉,脑子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塞拉斯·布伦纳…刚刚抓捕过程中…他好像…帮了自己忙?
嗯…于情于理…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感谢?
伊森那被冻僵的、属于社畜的、偶尔也需要维护一下人际关系的脑细胞,艰难地运转起来。
怎么感谢呢?请吃饭?太正式了,而且他没钱。
送礼物?送什么?哑铃?蛋白粉?…好像太刻意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老爷车慢吞吞地驶出了总部大门。
巧合的是,他一眼就看到路边,塞拉斯·布伦纳正站在一辆黑色的雪佛兰SUV旁
似乎也在等人或者刚打完电话,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机会来了!
伊森脑子一抽,下意识地踩了脚刹车,然后摇下了他那吱呀作响的车窗
探出半个还在哆嗦的脑袋,对着路边那个身影,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一句他自认为非常友善、能表达感谢、顺便缓和一下刚才尴尬气氛的话:
“嘿!塞拉斯!广播里说你很威猛啊!谢了!”
喊完,他还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然后不等对方反应,就赶紧摇上车窗
一脚油门,喷着淡淡的黑烟,颤巍巍地汇入了清晨的车流。
伊森对自己的“高情商”表现颇为满意。
他甚至觉得车里的暖气都好像暖和了一点。
而站在路边的塞拉斯·布伦纳,彻底石化了。
他刚刚结束一个电话,正准备上车,就听到那辆破车刺耳的刹车声
然后看到伊森·米勒那个家伙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着自己大喊——
“嘿!塞拉斯!广播里说你很威猛啊!谢了!”
威猛?!
威猛?!
这个词…这个词是能随便用来形容同事的吗?!
尤其是在公共场合?!还配上那种…那种难以形容的扭曲笑容?!
塞拉斯感觉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了头顶!
脸颊和耳朵瞬间变得滚烫!周围几个正好路过的FbI文员和探员都停下了脚步
用震惊、好奇、憋着笑的眼神看着他!
“ 我…”
塞拉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冷硬、专业、不容侵犯的形象
在这一刻,被伊森·米勒那句石破天惊的“威猛”砸得粉碎!
他猛地拉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SUV,用力摔上车门!
巨大的声响彰显着他内心的崩溃和愤怒。
车里,塞拉斯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俊美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伊森·米勒!
这个该死的、莫名其妙的、脑子肯定有问题的家伙!
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撩拨自己!
报复自己早上抓他!报复自己刚才态度不好!
同性恋!
他绝对是!
而且目标就是我!
塞拉斯·布伦纳,bAU的精英探员,面对最凶残的罪犯都能面不改色的硬汉
此刻却在自家的SUV里,因为一个男人一句莫名其妙的“威猛”
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关于自身“清白”和魅力的巨大恐慌和纠结之中!
而另一边,开着破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终于感觉自己做了件“好人好事”的伊森·米勒
浑然不知自己又一次在塞拉斯脆弱的直男心灵上,投下了一颗何等威力巨大的核弹。
保温杯安静地立在副驾驶座上。
保温杯:“……伙计…‘威猛’?…你确定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路对面那大个子的脸…好像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