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程凌霜来到一处僻静的林间空地，时透无一郎那双空灵的眼睛依旧带着最初的执着，他认真地确认道：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跟你练一会，你告诉我二哥喜欢吃的。”
程凌霜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纯粹得几乎透明的少年，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驴肉夹馍递给他：“好吃吗。”
无一郎接过，咬了一口，面饼的麦香和驴肉的醇厚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他诚实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
程凌霜看着他安静吃东西的样子，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影子，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落寞： “他以前也常常给我和素裳买……”
无一郎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点饼屑，有些懵懂地问：“姐姐，你说的是二哥吗？”
程凌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从遥远的回忆中收回，落在无一郎写满问号的脸上，突然抛出了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问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审视般的探究： “很奇葩么？师父喜欢上了徒弟。”
“……”
时透无一郎彻底僵住了，拿着驴肉夹馍的手都顿在了半空。
他那处理战斗信息如同霞光般迅捷的大脑，此刻似乎因为处理不了如此复杂的情感伦理问题而彻底宕机。
师……师父……喜欢上……徒弟？
他空灵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混乱，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突如其来的、与他认知中严肃的师徒关系截然不同的概念。
这位刚刚才用绝对实力折服他、又用美食收买他的“姐姐”，她的世界里，似乎存在着许多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规则和情感。
程凌霜看着他这副模样，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他的答案，又仿佛只是透过他，在问着另一个时空里的某个人。
看着无一郎那副世界观受到剧烈冲击、完全懵住的样子，程凌霜反而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追忆，又有点促狭。她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趣事，继续说道：
“其实我大徒弟李素裳那份也常常被我吃掉。”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迈着那干练而悠然的步子，继续朝着林深处走去，白色的发丝在身后轻轻晃动。
留下时透无一郎一个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个只吃了几口的驴肉夹馍，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问题在疯狂旋转对撞，却一个也抓不住重点。
师徒恋……？ 师父喜欢徒弟……？ 然后……师父还会抢大徒弟的零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在他简单纯粹的认知里，师徒关系是严肃的，是传授技艺、指引道路的羁绊。喜欢？还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而后面那个抢零食的行为，更是让这种复杂的关系蒙上了一层他完全无法解读的、近乎“胡闹”的色彩。
程凌霜轻描淡写抛出的这几个信息碎片，组合在一起，对无一郎而言，简直比最复杂的霞之呼吸剑型还要难以参悟。
他空灵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看着程凌霜逐渐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或许存在着一些，比斩杀恶鬼、提升实力更加难以理解和应对的事情。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驴肉夹馍，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神秘的“姐姐”，最终还是决定先跟上再说。至少，关于二哥喜欢吃什么的信息，他还没拿到呢。至于那些复杂的问题……也许练着练着，就能想明白了？
程凌霜将无一郎带到一处四面环树、中间空阔的场地。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不再谈论那些令人困惑的情感话题，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与专注。
“好了，小家伙，静心凝神。”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试着感受你体内流动的气息，不是呼吸，而是更本质的……能量。我们称之为‘内力’。”
无一郎空灵的眼眸里带着不解，但他信任这位“姐姐”的实力，也渴望变强。
他依言闭上眼，努力去感知。
起初一片混沌，但在程凌霜偶尔屈指弹出一道细微气劲引导他体内气息流向之后，他渐渐捕捉到了一种不同于肌肉力量、更加绵长深厚的力量在经脉中隐隐流动。
“引导它，汇聚于手臂。”程凌霜在一旁指导。
无一郎尝试着，将那股微弱的气流导向手臂，然后对着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挥拳——
“嘭！”
一声闷响，岩石表面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虽然远未击碎，但这效果远比他平时纯粹依靠肉体力量要强得多！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岩石。这种名为“内力”的东西，确实让他的力气瞬间增大了不少！
程凌霜看着他的表现，微微颔首，清冷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赞许：“武功基础内力的多少，决定其强与弱，浅薄与深厚。你天赋不错，”
她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那个总被她抢零食的大徒弟，补充道，“比起素裳当初，快了很多。”
这句随口而出的比较，再次轻描淡写地勾勒出她那段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间的师徒过往。她似乎并未刻意隐瞒，只是将这些惊世骇俗的碎片，如同寻常话语般，自然地融入了教导之中。
而对无一郎来说，这新奇的力量体系和修炼方式，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暂时压过了之前的困惑，让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体验之中。
听到程凌霜提及“无上自在门大弟子李素裳”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名号，无一郎空灵的眼眸中好奇之色更浓。他对于这位神秘“姐姐”的过去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
“姐姐，你能说一下你的过往吗？”他直接问道，语气里带着纯粹的求知欲，“我好好奇。”
程凌霜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好奇的样子，那股子腹黑的劲头又悄然浮现。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带着算计的浅笑，语气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选择：
“无妨，”她爽快地应承下来，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但，作为交换，你二哥喜欢吃什么我就不能说了，你还想吗？”
“……”
时透无一郎瞬间僵住，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天人交战的为难。
一边是对于神秘过往的好奇，是了解这位强大“姐姐”的诱惑； 另一边，则是他最初跟来的根本目的——获取关于“二哥”的重要情报。
他空灵的眼睛看看程凌霜，又下意识地望了望二哥所在的后山方向，小小的脑袋里正在进行着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奇心与对二哥的关切之心，在他单纯的内心中激烈碰撞。
程凌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很享受他这副纠结的模样，等待着这位心思单纯的“二弟”会做出怎样的抉择。这个看似简单的二选一，对她而言，似乎也是一场有趣的观察。
看着无一郎那副陷入两难、眉头微蹙的纠结模样，程凌霜眼底闪过一丝得逞般的笑意。
她似乎觉得这样逗弄他很有趣，便用一种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替你做决定的语气说道：
“嗯……这样的话，我替你选了吧，”她轻轻拍板，“那就我的过往吧。”
无一郎抬起头，空灵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挣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点无奈的意味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是他先提出想听的，而且“姐姐”的决定似乎也不容反驳。
程凌霜见状，便随意地盘膝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并示意无一郎也坐下。
“坐下吧，”她的语气平静下来，透出一种讲述漫长故事前的沉淀感，“这个故事，会很长。”
无一郎依言在她对面坐下，将日轮刀横置于膝上，摆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林间空地上，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为这场跨越世界的讲述拉开了序幕。
程凌霜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她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开始追溯那段属于“无上自在门”程凌霜的、尘封在另一个时空里的往事。
而关于二哥喜好的秘密，似乎要等到更久之后，才能揭晓了。
程凌霜的讲述跨越了山河岁月，从拜师赤鸢，到创立无上自在门，再到那场撼动天下的巨变……其中夹杂着太多无一郎无法理解的概念和情感纠葛。
他听得云里雾里，直到程凌霜用一句带着释然与怅惘的话作为结尾：
“最后……我爱上了他。剑心破了。”
无一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剑心破了”对于程凌霜那样境界的人意味着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似乎是一件很严重、又让她很悲伤的事，但她此刻的语气却又如此平静。
他只能将这一切当作一个复杂的故事来听。
程凌霜看着他依旧带着茫然却努力倾听的样子，释怀地笑了笑，似乎也并不指望他能完全明白。她话锋一转，想起了最初的约定：
“好吧，告诉你吧，你二哥喜欢啊……”
她凑近无一郎耳边，用带着点戏谑又认真的语气低声说，“我烧的菜，没骗你。”（ps：忍不住了，我又想骂了，无敌大贱人畜生雨中莲。）
这个答案既具体又模糊，带着她一贯的让人捉摸不透的风格。
说完，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叮嘱道：“每日就像刚才我教你的那样练，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技多不压身。”
无一郎依旧是懵懂地点头。
“姐姐，你准备离开了吗？”他感觉到了一丝离别的气息。
程凌霜点了点头：“哦，对，你不问，我差点忘了。”
她说着，伸出手指，在无一郎的心口轻轻点了一下。无一郎只觉得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气息瞬间涌入，仿佛某种沉睡的潜力被悄然唤醒，又像是解开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周身气息都仿佛轻盈通透了几分。
“送你的离别礼。”
她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需证明的傲然： “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程凌霜。仙人座下第五个徒弟，她死后的，天下第一人。”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无一郎面前，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无一郎独自坐在林间空地上，回味着那个漫长而复杂的故事，感受着心口残留的奇异感觉，以及耳边回荡的那个掷地有声的名号——
程凌霜。 天下第一人。
程凌霜的身影并非如同幻影般消散于无形，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肉眼乃至感知都难以捕捉的极致。
在无一郎看来，她仿佛是瞬间消失，但实际上，她只是以快到极致的身法，如同一缕轻烟，瞬间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跃上了数十丈的高空，立于树梢之上，衣袂在风中都未曾拂动一下。
她立于高处，目光随意扫过下方如同模型般的锻刀村，很快便锁定了一处地方。
那里水汽氤氲，隐约可见几个大小不一的温泉池点缀在山石之间。
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唇角微勾：
“哦？温泉吗？有意思。”
对于她这等境界的存在，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实力使得她对许多事物都失去了兴趣，但这异世界的温泉，似乎勾起了她一丝闲适的好奇心。
下一刻，她的身影再次模糊，如同瞬移般朝着那处温泉的方向飘然而去，准备去体验一下这异世界的“风土人情”，将教导无一郎和讲述往事的插曲暂时抛在脑后，继续她随心所欲的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