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东域都陷入一场由《真理的曙光》掀起的“数学狂热”与“思想混乱”之时,风暴的中心——青云宗,却显得异常平静。
或者说,是一种近乎于恐怖的、高速运转下的平静。
当外界还在为一道“鸡兔同笼”的谜题而争论不休时,【科学与真理学院】的第一批学生,在经历了“补课”的地狱洗礼之后,已经开始接触到更加深奥、也更加实用的学科——《基础材料学》与《热力学入门》。
而今天,将是他们第一次,将理论付诸实践的日子。
青云宗,后山,一处被新开辟出的、占地数百亩的巨大山谷内。
一座高达十丈、通体由耐火砖和精炼黑铁铸造而成的、充满了粗犷工业美感的巨大“高炉”,如同一头钢铁巨兽,静静地矗立在山谷的中央。
高炉的周围,铺设着复杂的铁轨,一辆辆由低阶傀儡驱动的矿车,正将从后山新发现的矿脉中开采出的赤红色铁矿石和黑色的焦炭,源源不断地运送到高炉的顶部。
这里,便是【科学与真理学院·重型工业与材料科学系】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实践基地——【一号高炉实验区】。
而此刻,高炉之下,站着近百名身穿灰色学员服的学生。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激动、紧张、以及一丝丝敬畏的神情。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李昊然。
在他的身旁,则是两位身份特殊的“系主任”——刚刚提交了三千卷天火门炼器典籍、成功从“烧火工”晋升为“高炉技术总监”的霍灵天,和以“生物工程系主任”身份前来观摩学习的沐清颜。
“同学们,安静。”
李昊然的声音,通过一个便携式扩音法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谷。
“在你们的眼前,是本院耗时一个月,建造完成的一号高炉。它的作用,只有一个——炼钢!”
“我知道,在你们过去的认知中,想要获得百炼精钢,需要炼器大师手持千斤巨锤,耗费数日之功,对一块玄铁反复锻打、淬火、祛除杂质。这个过程,效率低下,成本高昂,且极度依赖炼器师个人的修为与经验。”
他顿了顿,指着眼前这座钢铁巨兽,声音陡然拔高!
“而今天,我们将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定义‘炼器’!”
“我们将不再依赖于个人的‘蛮力’,而是利用‘规律’的力量!利用‘热力学’的法则,让铁矿石自己,在这座高炉之内,完成脱胎换骨的蜕变!”
他转过身,看向身旁的霍灵天。
霍灵天的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作为一个曾经的炼器天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传统炼器方法的局限性。而眼前这座……这座完全颠覆了他认知极限的巨大“丹炉”,即将向他展示的,是一种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工业化的未来。
“霍总监,”李昊然微笑着说道,“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即将进行的,这场伟大的‘化学反应’吧。”
霍灵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经过这段时间地狱般的“补课”,他身上那股狂傲之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技术人员的、严谨而又狂热的气质。
他指着高炉下方几个巨大的风口,朗声说道:
“根据李校长的《基础化学》理论,铁矿石的本质,是‘铁’与‘氧’的结合物。我们炼钢的目的,就是通过高温,将‘氧’从‘铁’中剥离出来!”
“而要实现这一点,我们需要三样东西:足够的热量,用来融化矿石;一种名为‘一氧化碳’的‘还原剂’,用来抢夺矿石中的‘氧’以及‘助燃剂’,也就是大量的空气,来维持燃烧!”
“这座高炉的设计,完美地解决了这三个问题!”他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焦炭在高炉底部燃烧,产生高温和我们需要的‘一氧化碳’!而这些巨大的‘鼓风机’法阵,则会源源不断地,将海量的空气,压入炉膛之内,让燃烧,达到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度!”
“理论上……”他看向李昊然,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这一炉,我们只需要投入一万斤铁矿石和五千斤焦炭,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就能产出至少三千斤,品质远超百炼精钢的‘高碳钢’!”
一炉三千斤!
这个数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学生的心上!
三千斤!
这相当于天火门一个顶级炼器大师,不眠不休地锻打整整一年,才能达到的产量!
而在这里,只需要十二个时辰!
“现在,”李昊然看着众人那震撼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理论课结束。实践,开始。”
“霍总监,赵伟助教,我命令你们——”
“点火!”
“是!校长!”
霍灵天和赵伟,同时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
他们两人,亲自走上前,将两支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火把,狠狠地,捅进了高炉底部的点火口!
轰——!!!
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年的远古巨兽,被瞬间唤醒!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点火口喷薄而出!整个高炉的内部,在焦炭与烈焰的接触下,瞬间被染成了一片通红!
“鼓风机法阵!一级启动!”赵伟在一旁的控制台上,猛地扳下了一个巨大的闸门!
呜——呜——呜——!!!
安装在高炉两侧的数十个巨型风系法阵,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海量的空气,被疯狂地吸入,压缩,然后通过巨大的管道,被狠狠地灌入了高炉的炉膛之中!
轰隆隆隆隆——!!!
得到了充足“助燃剂”的火焰,瞬间变得狂暴起来!整个高炉,都开始剧烈地嗡鸣、震颤!一股股浓烈的、夹杂着硫磺气息的黑色烟气,从高炉顶部的烟囱中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形成了一道壮观的、充满了工业力量感的黑色巨龙!
山谷内,所有学生都被眼前这副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景象,震撼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骇然与……崇拜!
就连沐清颜,这位终日与花草为伴、追求自然和谐的女子,此刻看着眼前这座咆哮的钢铁巨兽,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也忍不住,倒映出了一片狂热的、属于火焰的……赤红色。
原来,毁灭与创造,竟是如此的相似。
李昊然背着手,静静地站在高炉之前。
狂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冲天的烈焰,将他的身影,拉出了一道如同魔神般、巨大而又伟岸的影子。
他没有看那座咆哮的高炉,而是抬头,望向了那条被工业的烟尘染黑的巨龙,眼神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知道。
当这第一座高炉,被成功点燃时。
当第一炉滚烫的钢水,从这座钢铁巨兽的腹中流淌而出时。
这个世界的修仙文明,那田园牧歌般的、属于“手工作坊”的时代……
就已经,结束了。
一个全新的、属于钢铁与蒸汽、效率与纪律的工业时代。
正伴随着这座高炉的熊熊烈焰,发出它降临于世的第一声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