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号擂台,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火海。
王辰状若疯魔,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都压榨了出来,化作漫天的火焰,将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尽数吞噬。浓烟滚滚,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只有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和不断升腾的热浪,在向所有人宣告着,这场战斗是何等的惨烈。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被火焰与浓烟笼罩的区域。
“结束了吧?”
“肯定结束了!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别说一个凡根,就是炼气六层的师兄上去,也得被烧成灰烬!”
“唉,虽然是个废物,但死得也太惨了点。”
丹霞峰的弟子们,脸上已经露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
观礼台之上,那名脾气火爆的长老,更是重重地冷哼一声:“胡闹!一场比武,竟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简直是浪费灵力,毫无章法!待会儿定要重重责罚这个王辰!”
他嘴上说着责罚,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总算结束了”的轻松。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荒唐的闹剧,已经以一种最没有悬念的方式落下帷幕时。
高台之上,那位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太上长老风清玄,却缓缓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嘴角,勾起了一抹,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充满了玩味的笑意。
他身旁的掌门玄阳真人,看着风清玄这副表情,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心中,第一次,对那个擂台上的凡根少年,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擂台之上的火焰,因为灵力的耗尽,终于缓缓地熄灭了。
滚滚的浓烟,也在山风的吹拂下,渐渐散去。
擂台之上的景象,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然后,整个青云台,数万名弟子,包括观礼台上的所有长老,全都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了天灵盖一般,集体,石化了。
只见,那被轰得坑坑洼洼、一片焦黑的擂台之上。
王辰正拄着他那柄已经灵光黯淡的火焰长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而在他的对面,擂台的另一端,那片唯一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完好无损的角落里。
那个穿着灰色杂役服饰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身上,别说伤口了,就连一丝一毫的烟火燎过的痕迹都没有!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依旧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整洁!
他甚至还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苹果,正“咔嚓”、“咔嚓”地,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般的火焰风暴,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绚丽的烟花表演。
静。
死一般的静。
针落可闻的静。
如果说,之前的闪避,还能用“运气”和“身法诡异”来解释。
那么现在,当结果如此直观地、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面前时,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和三个大写的、充满了哲学意味的终极疑问。
——他是谁?
——他在哪?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不可能……”擂台之上,王辰看着那个毫发无损的身影,他那因为灵力耗尽而嗡嗡作响的大脑,彻底陷入了混乱与崩溃。
他无法理解!
他真的无法理解!
他那足以熔金化铁的法术,为什么,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就在他心神失守,道心即将崩溃的瞬间。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终于,吃完了他的第二个苹果。
他将果核,随手向后一抛。
那果核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弧线,然后,“啪嗒”一声,精准地,落入了擂台下方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个动作,李昊然才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王辰。
他脸上那憨厚的表情,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淡然的,像是在看一个智力发育有严重缺陷的儿童般的眼神。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广场。
“打完了?”
王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感觉怎么样?”李昊然又问道。
王辰茫然地摇了摇头。
“唉……”李昊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恨铁不成钢的、充满了失望的表情。
他缓缓地蹲下身,用那根被他当成宝贝的妖狼腿骨,在脚下那光滑的玄铁擂台上,画了起来。
他先是画了一条横线,代表地面。
然后,又画了一条从地面斜向上,然后又落回地面的、优美的弧线。
他指着那条弧线,用一种老师在给全班最差的学生补课般的、充满了无奈的语气,缓缓地,开始了他的“现场教学”。
“你知道,你刚才扔出的那几十个火球,包括我刚才扔出去的这个果核,它们在飞出去之后,所画出的这条线,叫什么吗?”
王辰,以及台下所有的弟子、长老,全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和地上那条古怪的弧线。
李昊然看着他们那副求知若渴(呆若木鸡)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向这个世界,第一次,普及了这个伟大的、来自于近代科学的、颠覆性的概念。
“——它,叫做‘抛物线’。”
“简单来说,就是任何被你扔出去的、没有持续动力的东西,都会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重力),拉着往下掉。所以,它的飞行轨迹,从一开始,就是固定-的,就是可以被计算的!”
他站起身,走到擂台中央,用脚,在地上画出了几条不同的抛物线轨迹。
“你看,你的第一个火球,出手角度三十七度,初速度大约是三十米每秒,考虑到风速和空气阻力,它的落点,必然是在我左后方三步的位置。”
“你那三颗连珠火球,虽然看起来封死了我的退路,但它们的弹道交汇点,其实是在我头顶上方一丈的位置。所以,我只需要向后下腰,就能完美地避开。”
“至于你最后那招什么‘炎龙咆哮’,听起来很厉害。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条更大、更慢、弹道也更离谱的抛物线而已。我甚至都不需要动,只要站在原地,它自己就会从我身边飞过去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王辰,以及在场所有修士的心脏上!
他们呆呆地听着那些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角度”、“速度”、“落点”、“弹道”……
他们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修炼了十几年的“仙法”,在对方的口中,竟然变成了一道,简简单单的、可以被计算、被预判的……数学题?!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是天方夜谭!是对他们整个修仙体系,最彻底的、最根本的颠覆!
在全场那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李昊然缓缓地,走到了已经彻底傻掉的王辰面前。
他看着对方那张充满了茫然与崩溃的脸,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理科生优越感的、悲天悯人的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王辰的肩膀,然后,问出了那个,足以让王辰道心当场破碎的、灵魂拷问。
“就这?”
“误差大,速度慢,弹道还他妈是固定的……”
“你们管这个叫法术?”
“这不就是抛物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