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充满了理科生优越感的灵魂拷问——“这不就是抛物线吗?”,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辰,以及在场所有修士的脸上。
王辰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碾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火系法术,他苦修了十几年、足以让他在外门弟子中横着走的仙家妙法,在对方的口中,竟然只是一条可笑固定的可以被随意计算的“线”?
这是何等的羞辱!
这比直接将他打翻在地,还要让他感到痛苦一万倍!
“啊啊啊啊——!!!”
在一片死寂之中,王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崩断了!
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不甘的、充满了无尽屈辱与疯狂的咆哮!
“闭嘴!你这个废物!给我闭嘴!”
他放弃了所有需要结印和咒语的复杂法术,将体内那仅存的、所剩无几的灵力,尽数灌注于手中的火焰长剑之上!
呼——!
原本已经灵光黯淡的长剑,再次爆发出三尺多高的、刺目的火焰!
“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这张臭嘴,连同你那卑贱的身体,一起烧成灰烬!”
王辰的双眼,已经变得一片赤红。他再也没有了半分修士的风度,像一头发了疯的蛮牛,双手握剑,高高举起,用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姿态,朝着那个在他看来无比碍眼的、平静的身影,猛地一下,当头劈下!
这一剑,舍弃了所有的技巧与变化,只剩下,最纯粹的力量与愤怒!
台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一击,李昊然,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看着那在自己瞳孔中飞速放大的、燃烧的剑刃,内心,平静得如同一汪不起半点波澜的古井。
“恼羞成怒,放弃远程优势,选择自己最不擅长的近身搏杀?典型的、因为认知崩溃而导致的应激性决策失误。”
他的内心,冷静地给出了最后的“诊断报告”。
就在那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长剑,即将劈中他天灵盖的,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李昊然,终于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格挡,甚至没有举起双手。
他只是,朝着自己的左前方,极其轻描淡写地,迈出了一小步。
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小步。
但这一步,却仿佛缩地成寸,又如同鬼魅幻影!
他整个人的身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瞬间就从王辰那狂暴的、直线型的攻击轨迹上,脱离了出来!
他不仅完美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剑,甚至还利用王辰前冲的巨大惯性,让自己,如同附骨之疽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王辰那因为全力劈砍而门户大开的、毫无防备的胸膛!
时机、角度、距离……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教科书!
“什么?!”
王辰一剑劈空,那巨大的力量让他身体一个踉跄,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股让他亡魂皆冒的、极致的危险感,便从他的身侧,轰然传来!
他惊骇欲绝地转过头。
只见,那个他眼中的“废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怀中。
那个少年,正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看起来白皙、修长,甚至有些文弱的右手。
五指并拢,掌心微凹。
然后,用一种,轻飘飘的、慢悠悠的、仿佛情人抚摸般的姿态,轻轻地,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那个位置,是修士气海与心脉交汇的——膻中穴!
王辰的脑子里,甚至还闪过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他想干什么?给我挠痒痒吗?”
然而,下一秒。
李昊然那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那看似轻飘飘印在王辰胸口的手掌,猛地一下,微微一震!
没有巨大的动作,没有骇人的声势。
只有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筋骨齐鸣的、沉闷如古钟般的——“嗡”!
在他的内心世界中,一段清晰无比的“科学原理解析”,同步闪过。
“《青莲剑歌》发力总纲,融合现代生物力学……力从地起,由脚踝发力,经小腿三头肌、股四头肌,将地面反作用力上传,通过髋关节的螺旋拧转,将这股线动量,转化为角动量,瞬间激活腰腹核心肌群!”
“力量沿脊椎节节贯通,如龙蛇起陆,传导至肩、肘、腕!在接触目标前的0.01秒,所有关节瞬间锁死,将积蓄的全部动能,以一种高频振荡波的形式,压缩,并爆发出去!”
“——这,就是寸劲!”
“——这,就是共振!”
“——这,就是科学!”
“砰——!!!!!”
一声与之前所有爆炸声都截然不同的、沉闷到极致的、仿佛巨锤砸在万斤败革之上的恐怖巨响,轰然炸响!
王辰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一只手掌印在了胸口。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以超音速狂奔而来的、远古的洪荒巨兽,给结结实实地,正面撞中!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摧枯拉朽般的恐怖巨力,瞬间透过了他那层薄薄的护体灵光,穿过了他那身引以为傲的法衣,直接轰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身上的火焰,熄灭了。
他手中的长剑,脱手了。
他那引以为傲的护体灵光,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啵”的一声,瞬间湮灭了。
他整个人,双脚离地,如同一个被全垒打的棒球,以一种比他冲过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无比标准,也无比凄美的——抛物线!
“轰!”
最终,重重地,砸在了七号擂台之下,那坚硬的青石广场之上,激起一片烟尘,当场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全场……
鸦雀无声。
数万名弟子,数千名执事,数百名长老,乃至高台之上的掌门真人。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泥塑的雕像。
他们只是呆呆地,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那个缓缓收回手掌,甚至还轻轻吹了吹掌心不存在的灰尘的少年。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的世界观,一片狼藉。
他们的三观,碎得连渣都不剩。
内门观礼区。
苏冷月那只握着剑柄的、白皙如玉的手,正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她那双冰冷的凤眸中,早已被一种名为“骇然”的情绪,所彻底填满。
林逸轩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死死地盯着擂台上的那道身影,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高台之上。
一片死寂。
所有的长老,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时间都已静止的死寂之中。
一个清晰的、充满了无尽畅快与欣赏的掌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啪。”
“啪。”
“啪。”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天剑峰的太上长老风清玄,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擂台上那个自己亲手选中的“半个老师”,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欣慰,也无比骄傲的笑容。
他,在为他的弟子鼓掌。
而擂台之上。
李昊然在全场那死一般的寂静中,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那个早已被吓傻了的、负责宣布结果的裁判长老,脸上再次露出了那副人畜无害憨厚的笑容。
他指了指台下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王辰,用一种充满了商量的语气,轻声问道:
“那个裁判师兄?”
“现在……”
“——可以宣布结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