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门前,气氛尴尬得能用刀子割出水来。
李昊然保持着“尔康手”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冷月那道决绝的白虹消失在夜色之中,内心一片悲凉。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我那冰清玉洁、高冷师侄心目中的光辉‘师叔’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从一个大智若愚的扫地僧,直接堕落成了夜不归宿的渣男。”
而他身旁的“罪魁祸首”墨彩环,却还一脸无辜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先生,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那位漂亮的仙子姐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有,‘辱没门楣’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回来得太晚,耽误山门落锁了吗?”
李昊然转过头,看着她那张充满了求知欲的、纯洁无瑕的脸,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你做得很好,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办完这荒唐的“入籍”手续,然后找个地方静一静。
守门弟子早已被刚才的变故惊得睡意全无,他们看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李师叔”和旁边这位言行无忌的“师叔母”,大气都不敢喘。在验过李昊然那如假包换的天剑峰令牌后,战战兢兢地将“道侣墨氏入籍”的文书,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传讯符,上报给了宗门执事堂。
按照规矩,这种大事,执事堂必须第一时间,通禀掌门与相关各峰。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一道青翠的竹叶,便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了刚刚踏入北山药园地界的李昊然面前。
风清玄那苍老而又带着一丝古怪的声音,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李昊然,携汝道侣,速来天剑峰一叙。”
李昊然的脸,瞬间就垮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逃课被抓包,还顺便早恋被班主任发现的高中生。
而墨彩环,在听到“携汝道侣”四个字时,眼睛却“噌”的一下就亮了!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拽着李昊然的胳膊,催促道:“走啊!先生!去见老师长啦!正好让他老人家看看,他徒弟给我找的这个‘技术支持’有多优秀!”
李昊然生无可恋地,被剑光包裹着,第二次,将这个麻烦的女人,带上了天剑峰。
这一次,风清玄没有在峰顶平台等他们,剑光直接将两人,送到了【第一科学研究所】的洞府门口。
只见风清玄正背着手,站在那充满了现代简约风格的洞府前,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门口那个用鹅卵石铺成的“健康步道”,表情严肃,仿佛在参悟什么无上阵法。
“老师。”李昊然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已经准备好了一万字的检讨和“我们是纯洁的科研关系”的苍白解释。
风清玄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先看李昊然,而是将那双锐利如剑的目光,落在了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墨彩环身上。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是审视的,带着结丹期大佬不怒自威的气场。
墨彩环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突,但技术宅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她学着李昊然的样子,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礼:“晚辈墨彩环,见过风前辈。”
“墨彩环?”风清玄的眉头,微微一挑,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是何方人士,师承何人?”
这是标准的盘问。李昊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墨彩环倒是没想那么多,竹筒倒豆子般地答道:“回前辈的话,晚辈乃是郡城墨家之后,家祖名讳,墨天工。”
“墨天工?!”
当这三个字入耳的瞬间,风清玄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震动之色!
他死死地盯着墨彩环,声音都出现了一丝颤抖:“哪个墨天工?!是百年前,那个痴于阵道,被世人称为‘墨疯子’的墨天工?!”
“正是家曾祖。”墨彩环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可惜,曾祖他老人家,在七十年前,为研究一座上古残阵,不幸仙逝了。”
风清玄的身体,猛地一晃,眼中,瞬间涌上了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惋惜,也有一丝深深的悲恸。
他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喃喃自语道:“原来他已经走了……是了,是了,当年老夫初入结丹,游历天下,曾与天工道友在东海之滨,坐而论阵七天七夜。我惊其才华横溢,他赞我剑道纯粹,引为平生知己,我二人还曾约定,待他破解那座‘逆转乾坤阵’,便一同探索上古秘境,却不想,那一别,竟是永诀……”
这段往事一出,李昊然和墨彩环,全都听傻了。
谁也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惊人的渊源!
当风清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再次看向墨彩环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审视、严肃的目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柔和、无比慈祥的、充满了对故人之后无限关爱的眼神。
他看着墨彩环,又转头,用一种全新的、充满了“你小子可以啊”的赞赏目光,审视了一下自己那还有点懵逼的“弟子”李昊然。
他的内心,瞬间掀起了一场愉悦的风暴。
“好小子!好小子啊!老夫还以为你是个整天只知道研究那些‘理’的榆木疙瘩,没想到不声不响,就把我故人之后给拐回来了!眼光不错!手段可以啊!这丫头痴于阵道,心性纯粹,正好能与你互补,不错,不错!”
他越看墨彩环,越是满意,脸上,不由自主地,就露出了那种老父亲看未来儿媳妇般的、慈祥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和颜悦色地对墨彩环说道:“原来是天工道友的后人,好,好啊!丫头,你叫我一声师伯便可。来,让师伯看看,昊然这小子,平日里没欺负你吧?”
墨彩环哪里见过这阵仗,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有,先生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风清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完全无视了李昊然在一旁拼命挤眉弄眼,试图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的信号,将其自动脑补为了“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
他一抚长须,哈哈大笑道:“既然是我故人之后,又是我弟子的道侣,那便是我天剑峰的人!第一次见长辈,总不能空着手。”
说着,他在自己那朴素的储物袋里摸索了半天,最终,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七彩宝光的温润玉盘,递到了墨彩环的面前。
“丫头,此物名为‘天衍圭’,乃是上古时期,专门用来承载和推演复杂阵法的至宝。你曾祖当年,对它可是眼馋得紧呐。今日,我便将它赠予你,算是我这个做师伯的,给你们的一份见面礼了!”
当那“天衍圭”出现的瞬间,墨彩环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块玉盘,眼中爆发出了一股比看到李昊然的火枪时,还要狂热百倍的光芒!
这可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阵法师至宝啊!
而李昊然,已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和新员工,在那里上演着一出“认亲”、“送礼”、“喜提至宝”的温馨戏码。
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
风清玄送完礼,心情大好,他拍了拍李昊然的肩膀,用一种“我看好你哦”的眼神,大笑道:
“昊然,你做得很好!故人之后,理当照拂!你们的道侣之事,老夫准了!从今往后,墨丫头便安心在此研究阵道,也算是我天剑峰的半个弟子!谁敢非议,便是与老夫为敌!”
这句话,如同一枚从天而降的官方大印,“?”的一声,就将李昊然和墨彩环的“假道侣”关系,给彻底盖章、认证、焊死了!
李昊然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彩环,喜滋滋地抱着那块价值连城的“天衍圭”,对着风清玄甜甜地喊了一声“多谢师伯!”,然后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我们赚大了”的灿烂笑容。
李昊然,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这条船,好像是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