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一刻马管事的卑躬屈膝,只是让李昊然感受到了权力的初步滋味。
那么接下来,这位马管事用实际行动,为他生动地上演了一堂,名为《论一个优秀狗腿的自我修养》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表演课。
在马管事那堪比后世项目经理的、雷厉风行的指挥下,整个北山药园的杂役,都被调动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药园里原本属于马管事自己居住的、那个独门独院、位置最好的青砖瓦房,就被彻底清空。十几名杂役提着水桶,拿着抹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将那院子打扫得纤尘不染,连地砖的缝隙里都用小刷子刷了三遍。
崭新的、用天蚕丝填充的被褥,换掉了马管事原来那床油腻的旧被子。
桌上,摆满了伙房那边用最快速度送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各式灵果和精致点心。
院子里那口水井,被重新淘洗了一遍,甚至还被马管事“奢侈”地扔进去两块下品灵石,美其名曰“净化水质,滋养灵根”。
当李昊然被马管事半推半请地“迎”进这间焕然一新的“上房”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状态。
“李师叔!您看,您还满意吗?”马管事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亲自为李昊然泡上了一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从内门师兄那里高价买来的“云雾灵茶”。
“这……这太好了……马管事,这怎么好意思,这本是你的屋子……”李昊然继续扮演着那个老实巴交、受宠若惊的少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诶!师叔您这话就见外了!”马管事一听,立刻把胸膛拍得“嘭嘭”响,“什么我的你的!整个北山药园,都是天剑峰的产业!您是天剑峰的弟子,这里,就是您的家!小的能为您服务,那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李昊然心中一阵恶寒,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茶给吐出来。
“我靠,这口才,这觉悟!不去干传销真是屈才了!这马屁拍得,清新脱俗,有理有据,还顺便把自己的立场给摘干净了,高手,这绝对是高手!”
他一边内心疯狂吐槽,一边端着茶杯,怯生生地说道:“马管事……俺……俺住在这里,那你住哪儿啊?”
“我?”马管事指了指李昊然原来住的那间破柴房,一脸正气,大义凛然地说道,“小的就住您原来那屋!小的觉得,住在师叔您曾经住过的地方,能沾染您身上的仙气和道韵,对小的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
“噗——”
李昊然这次是真没忍住,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仙气?道韵?
我那柴房里,除了有我做实验剩下的化学试剂味,就是一股子汗臭和霉味!你管那玩意儿叫仙气?你这是想修仙还是想得肺炎啊?!
这马屁的境界,已经超出了李昊然的认知范畴,达到了神学的领域。
“不……不行!那地方太破了,怎么能住人……”李昊然赶紧摆手。
“住得!必须住得!”马管事一脸“我意已决”的表情,仿佛能住进那间柴房,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李昊然彻底没话说了。他决定放弃与这位“马屁宗师”进行逻辑上的沟通。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贼眉鼠眼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院子里的马管事和李昊然,径直就走向了旁边一片长势喜人的药田,伸手就要去摘一株“清心草”。
这青年名叫吴勇,是外门的“老油子”,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个在执法堂当差的远房表哥,经常来药园“借”几株药草,马管事也是敢怒不敢言。
往常,马管事见到他,早就点头哈腰地迎上去了。
但今天,不同了。
“住手!”
一声充满了无尽怒火的咆哮,从马管事的喉咙里炸响!
吴勇被吓了一跳,回头不耐烦地说道:“马胖子,你吼什么?几根破草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本大爷拿去喂兔子,是看得起你!”
马管事若是放在昨天,听到这话,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身后,站着的是太上长老,是天剑峰,是整个青云宗的“天”!
他的腰杆,瞬间就挺直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打开吴勇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
“吴勇!你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
“破草?我告诉你,从今天起,这北山药园的一草一木,都姓李!都是李师叔的私有财产!比你那条狗命都金贵!”
“还敢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打出去!”
马管事一声令下,旁边那几个早就看吴勇不顺眼的杂役,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
吴勇彻底被打懵了。
他指着马管事,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茫然”的李昊然,不敢相信地说道:“马胖子,你疯了?!为了一个凡根废物,你敢动我?!”
“废物?!”马管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他猛地一拍储物袋,那柄下品法器级别的长剑“噌”的一声就出现在了手中,剑尖直指吴勇的喉咙,杀气腾腾地吼道:
“你再敢说一句‘废物’试试?!”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太上长老风清玄他老人家新收的记名弟子,李昊然,李师叔!按辈分,是掌门的师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师叔祖不敬?!”
“今天,我就替执法堂,清理门户!”
这一番话,如同一道道天雷,劈得吴勇外焦里嫩,魂飞天外。
太……太上长老的弟子?掌门的……师弟?!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憨厚,甚至还有点傻乎乎的少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马管事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将他踹得跪倒在地,然后指挥着几个杂役,拳打脚踢,硬生生地将他拖出了药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马管事这才收起长剑,一路小跑地回到李昊然面前,脸上瞬间又换回了那副谄媚的笑容,躬身请罪道:
“师叔,让您受惊了!都是小的治下不严,让这等宵小之辈,惊扰了您的清修。小的该死!”
李昊然从头到尾,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马管事那堪称变色龙的表演,看着吴勇那从嚣张到惊骇再到绝望的表情变化,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灵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用一种所有人都听得见的、不大不小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
“这茶,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