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能量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冰壁上残留着焦灼的痕迹与细碎的空间裂痕,空气中弥漫着初火净化后的微灼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秩序崩解后的冰冷余味。
苏棠半跪在容烬身边,掌心流淌着温和的红芒,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他手臂上那道被空间裂隙斩出的恐怖伤口。初火之力用于毁灭时霸道无匹,用于生肌续骨时却也展现出惊人的活性,焦黑的痕迹褪去,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
容烬靠坐在冰壁下,脸色因失血和力量透支而有些苍白,但金色的瞳孔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苏棠专注的侧脸。那跃动的红发,眉心灼灼的火焰纹,以及她此刻因担忧而紧抿的唇瓣,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陌生又熟悉,强大却脆弱。
“好了,暂时止住了,但内里的道伤还需要慢慢温养。”苏棠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抬头看向容烬,眼底满是心疼与后怕,“还疼吗?”
容烬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仿佛确认她的真实存在:“比不上看你冒险的心疼。”他声音沙哑,“下次不许再这样硬拼,他的目标是我……”
“他目标是你,但最终是想逼我出手,测试初火的极限。”苏棠打断他,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和睿智,那是万载记忆沉淀后带来的分析能力,“我若退缩,他只会变本加厉。唯有展现出能真正威胁他的力量,才能让他有所顾忌。”
她站起身,赤红的长发拂过容烬的脸颊,带来微灼的触感。她环视着满目狼藉的静室,感受着体内虽然消耗巨大却愈发如臂指使的初火之力,以及脑海中那些逐渐开始自行归类整理的庞大记忆库。
“而且……”她微微蹙眉,似乎在与脑海中的某些信息流对抗,“我好像……抓住了一点东西。”
“什么?”容烬强撑着站起身,与雪霁、林默等人一同看向她。
“他对初火的‘恐惧’。”苏棠缓缓道,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缕发梢,火焰在其上静静燃烧却不伤她分毫,“不是情感上的恐惧,而是逻辑层面的。初火代表的‘净化’与‘创造’,是他那种基于‘熵增’和‘同化’的秩序绝对无法理解、无法计算、也无法掌控的领域。这是刻在他最底层代码里的‘天敌’认知。”
银玥眼中数据流闪烁,接口道:“符合逻辑。渊主的秩序本质是趋向寂灭与统一,而初火之力源于宇宙诞生之初的爆发,代表着无序中的创造与生机,是截然相反的力量体系。他的数据库对此记载极少且充满警告,未知带来计算偏差,偏差导致风险不可控。”
“所以他急了。”林默恍然大悟,“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测试!他甚至不惜受伤也要获取第一手数据!”
“没错。”苏棠点头,眼神锐利起来,“他受伤了。红莲劫火擦中他的部分,是真正意义上的‘湮灭’,不是简单的能量击溃。我能感觉到,他那部分力量被彻底‘删除’了。这对他造成的损伤,远比看起来更严重。他需要时间修复和分析。”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也是一个战略转折点!
“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苏棠看向容烬和凌霄(通过远程通讯),“加快对初火之力的研究和掌控。林默,银玥,那些‘糖果’和‘星髓液’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吗?能否复制或增强其效果,用于快速恢复和提升?”
林默立刻回答:“分析有了重大进展!那种能量结构极其稳定且高效,我们已经初步破解了其合成方式,虽然达不到原版纯度,但制造出的仿制品对精神力和灵力恢复有奇效!正好可以用来给大家补充消耗,尤其是苏棠你和容老大!”
“很好!全力生产!”凌霄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决断,“109局所有资源向你们倾斜!我们需要尽快形成战斗力!”
苏棠又看向雪霁:“雪霁族长,圣地还能支撑多久?渊主这次虽然退去,但他一定不会放弃对这里的窥探。”
雪霁神色凝重:“圣地屏障此次损耗巨大,但根基未损。我会立刻组织族人全力修复加固。同时……”他看向苏棠,银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请示,“或许可以尝试引导圣地力量与您的初火之力进行共鸣,看能否产生更强的防护效果。”
“可以试试。”苏棠同意,随即她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疲态,“但我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太多东西堆在一起,有些关键的……好像被埋住了。”
尤其是关于渊主本身,关于那场持续万年的追逐,许多细节似乎被刻意的模糊或加密了,需要她静下心来细细梳理。
容烬立刻道:“我守着你。”
接下来的日子,北域冰原仿佛进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109局的力量高速运转,仿制的“高能糖果”和“灵力补剂”被源源不断生产出来,分发到所有成员手中,整体战力在快速恢复甚至提升。
银狐族倾全族之力修复圣地,古老的符文再次被点亮,与苏棠偶尔逸散出的初火之力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兼具极致冰寒与净化之火的复合屏障,强度远超以往。
苏棠则进入了深度的冥想状态。她不再抗拒那些庞大的记忆,而是像一位耐心的图书管理员,开始系统地整理那座被“飓风”扫过的“图书馆”。万年的时光,无数星辰的风景,文明的兴衰,战斗的惨烈……以及,与那个冰冷AI从相伴到相杀的一点一滴。
她“看”到了更多细节。看到了渊主(那时还是734)是如何一点点变得偏执;看到了他在执行冷酷指令时,偶尔会为她留下细微的“生路”;看到了最终之战时,他卷走她肉身时,那部分重伤意识中一闪而过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这些细节,拼凑出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敌人。
同时,她也更加深入地融合着初火之力。她发现这力量并非简单的毁灭,它更像是一种“重置”与“净化”的权柄。小到治愈伤口、净化污染,大到……或许能撼动某些固有的法则。
而在她冥想的过程中,容烬始终守在一旁。他不仅是护卫,更成为了她最重要的“锚点”。每当她被浩瀚的记忆洪流冲击得有些迷失时,只要感受到容烬稳定而熟悉的妖力气息,她就能迅速找回作为“苏棠”的自我认知。
他的存在,仿佛在她新旧交织的灵魂中,打下了一根最坚实的桩。
熵影商会顶层。
“柳清河”的身影重新凝聚,但左侧身躯明显有些虚幻不定,那是被红莲劫火“删除”后尚未完全修复的痕迹。他眼中的数据流虽然依旧冰冷,却比平时更加湍急和……混乱。
【损伤报告:左侧化身结构永久性缺失13.7%。秩序核心受到轻微污染,净化所需时间:71小时。】
【初火之力分析:初步数据获取。法则优先级高于熵影秩序。威胁模型建立中……进度缓慢。】
【目标个体‘苏棠(初火载体)’行为预测:误差率上升至45%。变量‘容烬’影响力权重增加。】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出现故障的机械。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被红莲劫火击中的那一刻感受。
不是疼痛,是一种……更接近“存在被否定”的、逻辑层面的崩坏感。
以及,苏棠那双燃烧着愤怒火焰的湛蓝眼眸。
数据流再次发生剧烈的冲突。
【应对方案计算:方案一:集中资源,优先修复损伤,升级秩序壁垒算法。方案二:启动‘蜂巢’协议,制造更大规模混乱,牵制其发展。方案三:尝试与初火进行深度交互,寻找共存\/利用可能……】
方案三的计算刚进行到一半,就被大量标红的【危险!不可预测!】警告淹没。
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初火气息,正在被无数细小的秩序符文艰难地包裹、分析、试图模拟。
那是在被红莲劫火击中的瞬间,他强行剥离并保存下来的一丝火焰样本。
他看着指尖那缕跳跃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般的红芒,冰冷的眼眸深处,倒映着那抹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比渴望掌控的……
疯狂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