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镇梦魇瘟疫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109局内部又迎来了一场远超所有人认知的惊涛骇浪。
深夜,万籁俱寂。
109局总部宏伟肃穆的大门前,只有探照灯冰冷的光柱扫过空旷的广场。
岗亭内,值夜的特勤队员正一丝不苟地盯着监控屏幕。
突然!
一道极其高大、却动作略显僵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探照灯的光柱边缘。
他穿着一身笔挺、却透着诡异死寂感的黑色中山装——正是109局为牺牲成员准备的入殓服饰!
他的脸庞是熟悉的刚毅线条,但肤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眼神空洞,带着深深的迷茫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挣扎。
他抬起僵硬的手,如同生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习惯性地按向大门的指纹识别区。
“滴——!识别失败!权限已注销!”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高大身影的动作顿住了,空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困惑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再次尝试,结果依旧。
就在这时,一个惨白的小脑袋从门卫室的窗户缝隙里探了出来。
赵一一空洞的鬼眼疑惑地眨了眨。
他本来只是无聊飘出来透透气,却感应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却又混杂着浓郁死气和微弱生机的复杂气息!
这股气息…像雷震大叔?可雷震大叔不是…?
小鬼好奇地飘出门卫室,借着探照灯的光,看清了那个站在门口、穿着入殓服的身影!
瞬间,赵一一那空洞的鬼眼瞪得滚圆!嘴巴张成了“o”型,差点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叫!
“雷…雷震大叔?!”赵一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像破旧的风箱,“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在英烈园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是他亲眼看着雷震的灵柩下葬的!
雷震缓缓转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他看着飘过来的赵一一,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嘴唇翕动,发出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一一…我…我不知道…我好像…醒了…在土里…我…害怕…”
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摸摸自己的胸口,动作依旧僵硬:“这里…有时候…会跳…很慢…很弱…但…它在跳…我…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赵一一彻底懵了!
他绕着雷震飘了两圈,小鬼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
他能清晰地“闻”到雷震身上浓重的泥土气息和冰冷的死气,这绝对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
但诡异的是,在那死气之下,确实有一丝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却顽强存在的生机!
还有心跳?
这…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大叔…你…你等等!我…我去找凌霄局长!”赵一一吓得血泪都快流出来了,一溜烟地飘进了大楼深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白影。
副局长办公室
凌霄正披着外套,在台灯下审阅一份关于溪山镇梦魇能量残留的分析报告。
连日来的操劳和叶清婉牺牲的隐痛,让他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
突然,办公室门被一股阴风猛地撞开!
赵一一那惨白的小脸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冲了进来!
“凌…凌局!不好了!不好了!雷…雷震大叔他…他回来了!在…在大门口!”赵一一语无伦次,血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穿着…穿着下葬的衣服!身上有土!他说…他说他醒了!在土里!他还说…他心口会跳!”
凌霄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文件上,溅开一片墨渍。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雷震…回来了?
从英烈园的坟墓里?
穿着入殓服?还有心跳?这…这怎么可能?!
他顾不上其他,一把抓起外套,甚至来不及穿上,就跟着赵一一冲了出去!脚步快得近乎踉跄!
当他们冲到总部大门口时,看到那个穿着黑色中山装、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探照灯光柱下的身影,凌霄如同被雷击中,瞬间僵在原地!
那熟悉的身形,那刚毅的轮廓…真的是雷震!
可那青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僵硬的动作…还有那身刺目的、本该随他长眠地下的中山装…这一切都透着无法言喻的诡异和惊悚!
“雷…雷震?”凌霄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雷震缓缓转过身,动作依旧僵硬。
他看着凌霄,空洞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他僵硬地抬起右手,似乎想敬一个军礼,动作却只做到一半便无力垂下。嘶哑的声音响起:“副…副局长…我…我好像…回…回来了…”
凌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雷震胸前那微微起伏的、极其微弱的弧度,听着那嘶哑干涩的声音,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掏出内部通讯器,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最高级别的紧急召集令:“破邪小队!医疗部!云清子道长!林默!立刻!马上!到总部大门口集合!快!”
破邪小队宿舍区
刺耳的紧急集合铃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刚刚结束溪山镇任务、正在各自休息的苏航、何晶、张泉、颜修猛地惊醒!
这种铃声,意味着最高级别的紧急事件!
四人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在走廊汇合。
“怎么回事?!”苏航沉声问,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不知道!但肯定出大事了!”张泉一边套着外套一边说。
颜修已经检查好了装备,眼神锐利。
何晶抱着她的琴箱,脸色紧张。
当他们冲出宿舍大楼,看到大门口那诡异而熟悉的身影时,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雷…雷震?!”苏航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雷震?!”张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震?!”林墨手握成拳,指节发白!
何晶更是捂住了嘴,惊骇得说不出话!
她明明亲眼看着雷震冰冷的身体被送入英烈园!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混乱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苏航第一个冲了过去,想抓住雷震的肩膀,却在触碰到那冰冷僵硬的躯体时,如触电般缩回了手!
那触感…冰冷得不似活人!
可雷震的胸膛…确实在极其微弱地起伏着!
“老雷!真的是你?!你…你怎么…”苏航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激动和更深的困惑。
雷震看着昔日的战友,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但更多的依旧是迷茫和恐惧:“苏航…张泉…颜修…何晶…我…我不知道…我醒了…在土里…很黑…很闷…我…害怕…我好像…还没死透?”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声带许久未用。那句“还没死透”,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自我怀疑和恐惧。
“别怕!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张泉激动得老泪纵横,想上前拥抱,却又被那股死气慑住。
颜修死死咬着牙,眼眶通红。
何晶强忍着泪水,立刻打开琴箱,指尖在虚空中轻抚,极其轻柔、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净天梵音·抚慰”旋律流淌而出,试图稳定雷震那混乱而恐惧的精神状态。
然而,琴音刚起,异变陡生!
雷震的身体猛地一颤!
空洞的双眼瞬间被一股狂暴的、混乱的灰黑色能量充斥!
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周身死气暴涨!
那微弱的心跳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变得急促而紊乱!
他猛地抬起手臂,带着一股恐怖的力量,无意识地扫向离他最近的张泉!
“小心!”苏航喊了一声,瞬间爆发气血之力,硬生生撞开张泉!
砰!
雷震的手臂扫过空气,带起的劲风将地面刮出一道浅痕!
力量之大,远超生前!
“吼——!”雷震发出痛苦的咆哮,似乎身体内部在发生着剧烈的冲突!
那灰黑色的混乱能量与何晶的净化琴音激烈对抗,死气与微弱的生机疯狂撕扯!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表情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糟了!他的状态极不稳定!死气与残留生机冲突,加上未知能量干扰,随时可能失控暴走!”赶到的云清子道长脸色剧变,立刻掐诀,数道金色符箓飞出,试图压制雷震身上的混乱能量!
但符箓金光与雷震身上的灰黑能量碰撞,发出滋滋声响,效果甚微!
雷震的嘶吼越来越狂暴,眼看就要彻底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
一道穿云裂石、带着苍茫古意、仿佛能沟通阴阳、镇压邪祟的唢呐声,如同平地惊雷般骤然响起!
是张泉!
老爷子不知何时已经抄起了他那杆油光锃亮的宝贝唢呐,腮帮子鼓起,运足了毕生修为!
他吹奏的并非欢快的《百鸟朝凤》,而是传承自古老道门、专门用于安魂镇魄、梳理阴阳的《九幽安魂曲》!
高亢、悲怆、却又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引渡亡魂归宁的奇异力量,瞬间压过了雷震的嘶吼和能量的碰撞声!唢呐声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上雷震狂暴的身体!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在唢呐《九幽安魂曲》的苍茫旋律中,雷震身上狂暴的灰黑色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波动、退缩!
他扭曲痛苦的表情渐渐平复,眼中狂暴混乱的光芒被强行压制下去,重新露出那空洞而迷茫的眼神。
急促紊乱的心跳,在唢呐声的引导下,奇迹般地开始放缓、变得微弱而平稳。
张泉吹得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但唢呐声却愈发苍劲悠远,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力量。
这首曲子,极其耗费心神,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动用!
在唢呐声和何晶净化琴音的双重作用下,雷震终于缓缓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嘶吼,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像个迷路的孩子。
唢呐声渐歇,张泉喘着粗气,几乎虚脱,被颜修一把扶住。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暂时平静下来的雷震。
医疗部的担架已经赶到,林默带着最精密的检测仪器冲了过来。
云清子道长面色凝重如水,他走到雷震身边,仔细探查了他的脉搏(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跳动)、气息、以及体内那股诡异纠缠的能量,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那空洞的瞳孔,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无量天尊…雷震小友…非生非死,实乃‘地缚灵’之异变!”
他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解释道:“寻常地缚灵,乃执念深重之魂,被束缚于死亡之地,无实体,无生机。然雷震小友…情况特殊至极!”
“其一,他肉身未腐,且因未知原因(可能与何晶当时的悲愤力量刺激有关),残留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不灭的本源生机!这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维系着他肉身不腐,甚至…驱动着这具身体!”
“其二,他魂体因死亡而离体,本该消散或归入轮回。然其守护执念太过强大,加上此地(109局)乃其信念所系、战友所在,又有英烈园特殊地气牵引…竟使其魂体未散,反而被强行束缚、拉回了这具残留生机的躯壳之内!”
“生魂归死躯,阴阳逆乱!死气侵蚀残存生机,生机又本能抗拒死气,再加上…恐怕还有溪山镇那梦魇裂隙的残余能量趁虚而入,纠缠不清!三者冲突,如同在他体内开辟了一个混乱的战场!这才导致他神志不清,时而生者迷茫,时而死者狂暴!”
“他现在,既非纯粹的生者,亦非寻常的亡灵。乃是介于生死之间,被执念、残存生机、死气、外加未知外力共同造就的…异数!一个行走在阴阳夹缝中的…活死人!”
云清子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看着茫然站在灯光下、穿着入殓服的雷震,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悲凉。
他回来了,却以这种最痛苦、最诡异的方式。
“那…那怎么办?”苏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先稳住他体内冲突。”云清子沉声道,“张泉道友的《九幽安魂曲》与何晶小友的‘净天梵音’,一个梳理阴阳死气,一个净化安抚生机与精神,是目前最有效的安抚手段。陈博士,立刻对他进行全面检测,尤其是那丝生机的状态和纠缠的外力能量!我们需要找到平衡甚至…逆转这种状态的方法!”
凌霄看着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上担架、依旧眼神空洞的雷震,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男人,眼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无力。他挥了挥手:“全力救治!不惜一切代价!另外…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外界知道!”
雷震的“归来”,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109局内部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更深的谜团。
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模糊而残酷。
而那个冰冷的梦魇之眼,似乎也通过这种方式,将它的阴影,更深地投射进了109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