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邸的顶层,暖阳依旧,但空气里弥漫的除了雪松冷香,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苏棠的坚定气息。
“容烬,”苏棠放下手中最后一份简报,转过身,目光清澈而认真地看着靠在窗边、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晕的蛇君,“我得回109局了。”
容烬的金瞳瞬间眯起,周身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与不悦:“理由?”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无形的威压让室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苏棠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没有退缩:“‘希望之声’计划正在关键阶段,何晶需要我的协助。我的‘心镜领域’和净化本源,能帮她更精准地感知和引导‘净天梵音’的力量,也能更快地甄别出用户精神世界中被怨念共鸣侵蚀的深度节点。哥哥他们……压力太大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总不能真的一直被你关在这里当‘废人’吧?我的能力,是用来守护,不是用来观赏的。”
容烬沉默地看着她,金瞳深处暗流涌动。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断刃峡谷之后,他近乎病态地将她锁在身边,用极致的占有和温存来填补他数百年的遗憾与恐慌。
苏棠也由着他,甚至享受着这份霸道下的深情。
但容烬并非不通情理。
他清楚苏棠骨子里的倔强和对责任的看重,也亲眼见证过她在危机中展现的智慧与力量。
将她强行禁锢,如同折断鹰的翅膀,最终只会让她枯萎。
更何况……容烬的目光扫过苏棠略显红润的脸颊和清澈坚定的眼神。
这段时间,在云顶天阙的“囚宠”生活,并非全无益处。
苏棠不仅身体和精神力在他精纯妖力的滋养下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更重要的是,她几乎每日都在用自己的净化灵光,如同涓涓细流,温和而持续地为他驱散着体内沉积了数千年的源浊!
那感觉……难以言喻。
不同于雪霁那次在断刃峡谷借助她力量时的短暂爆发融合。
苏棠的净化灵光,带着她灵魂本源特有的温暖与勃勃生机,如同最温柔的春雨,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强大却也被源浊枷锁束缚的妖力核心。
每一次净化,都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重负,妖力运转变得更加圆融通透,停滞许久的境界壁垒,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对他而言,是比任何天材地宝都珍贵的馈赠。
“本君并非不通情理。”容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只是,秦墨和影歌者手段诡谲,109局并非铁板一块。”
“我知道。”苏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主动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所以,我不是一个人回去。阿影会跟着我,‘净源之盾’的墨鸦和青鸾也在。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
“你不是也积压了很多事情要处理吗?蛇族的事务,人间界的产业……听说南域几个不安分的老家伙又在蠢蠢欲动?还有,你冬眠期间堆积的账目,阿影说都快堆成山了?”
容烬:“……” 他确实被戳中了痛点。
身为上古蛇君,统领庞大蛇族,在人间界亦有无数隐秘产业,冬眠数月,堆积的事务足以让任何管理者头大。
更别提妖灵界那些趁他冬眠期蠢蠢欲动的势力。
看着苏棠眼中那“你看吧,我们都需要各自忙正事”的促狭光芒,容烬心底最后那点不情愿也消散了。
他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带着宠溺的警告:“早去早回。每日通讯不可断。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阿影,本君瞬息即至。”
“遵命,蛇君大人!”苏棠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容烬看着她明媚的笑脸,金瞳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
他想到妖灵界北域深处,那片连他都觉得棘手的极寒禁地。
传说那里,孕育着一种名为“心源冰魄”的天地奇物,能瞬间稳固并极大提升精神力境界,尤其契合拥有净化本源的存在。
苏棠的心镜领域潜力巨大,但成长速度在她面临的危机面前,还是太慢了。
若能得到“心源冰魄”……
“照顾好自己。”容烬最后叮嘱了一句,将一枚带着他神魂烙印的玄色鳞片放入苏棠掌心,“贴身带着。”
苏棠握紧那冰凉的鳞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强大守护力量,心中暖流涌动:“嗯,你也是。”
109局总部。
当苏棠的身影出现在指挥中心门口时,忙碌的气氛为之一顿。
“棠棠!”苏航第一个看到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虽然知道她在容烬那里很安全,但见不到人,做哥哥的总归担心。
“苏顾问!”林默、雷震、颜修等人也纷纷打招呼,脸上露出笑容。
苏棠的回归,尤其是她那强大的净化感知能力,对“希望之声”计划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苏棠笑着回应众人,目光扫过,看到了熟悉的墨鸦(如同背景板融入阴影)、青鸾(周身清风柔和)、还有……站在稍远处,一身月白长袍,银发如雪,气质清贵出尘的雪霁。
苏棠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断刃峡谷血擂之后,她就被容烬带回了云顶天阙,后续擂台赛并未参与。
她以为雪霁在拿到属于他的那份净血后,应该已经返回北域雪原了。
雪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银眸微转,对她颔首致意,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苏顾问,别来无恙。”他的声音清冽悦耳,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雪霁阁下?您还在?”苏棠走上前,语气带着真诚的询问,态度恬淡柔和,如同对待一位值得敬重的同僚,眼神清澈,再无初见时可能有的局促或惊艳。
容烬的存在,如同在她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让其他再优秀的异性,也难以掀起太大的波澜。
“擂台之后,回了一趟雪原。”雪霁坦然回答,银眸清澈,“将所得净血交予急需的族老,便又回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109局与银狐族的合作方兴未艾,况且,‘希望之声’计划,或许也有我能略尽绵薄之处的地方。”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既表明了对族群的负责,也表达了对合作的重视。
苏棠了然地点点头,笑道:“那太好了,有雪霁阁下坐镇,我们底气更足了。”
雪霁看着苏棠坦然而恬淡的笑容,银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他能感觉到苏棠的变化。初见时,她像一只受惊又倔强的幼兽,带着对未知力量的警惕和好奇。
如今,在容烬那霸道到极致的守护与滋养下,她仿佛被精心打磨过的璞玉,光华内蕴,气质沉静而从容,那份因强大本源和独特经历而生的魅力,更加吸引人。
她对容烬的归属感,也清晰地写在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里。
雪霁心中一片澄澈。
族老们那些关于“一妻多夫”的戏谑提议,此刻在他心中掀不起半点涟漪。
他对苏棠,有对净化本源的渴望,有对盟友的守护责任,有对她本人智慧与韧性的欣赏与敬佩,但……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悸动。
活了近两千年的银狐族长,心湖早已沉淀得如同万载玄冰,动心,谈何容易?
至少现在,苏棠于他,是重要的盟友,是值得守护的“奇迹”,而非情爱的对象。
不过,雪霁的魅力和亲和力是刻在骨子里的。
正如云清子感慨的那样,狐族是天生的外交家。
只要雪霁愿意,他就能让身边的人感到舒适和愉悦。
短短时日,他在109局的人缘极好。
技术员们喜欢和他讨论能量模型(他见解独到),外勤队员觉得他可靠(实力强大),连一向清冷的青鸾都与他交流过风系术法的心得。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档案管理员赵一一。
此刻,在资料室的角落,小鬼魂赵一一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晶虫。
那小虫不过指甲盖大小,形态奇异,如同冰雕玉琢,在赵一一的阴气滋养下显得异常活跃。
“吱吱……吱吱吱……”赵一一用只有鬼魂能懂的语言低声说着什么,小脸上是难得的生动表情。
“唧唧……唧唧唧……”那只冰晶虫也发出细微的鸣叫,仿佛在回应。
一人一虫,竟聊得颇为投机!
赵一一身上那种身为鬼魂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寂寥感,在这只同样因“异常”而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小虫陪伴下,似乎真的淡化了许多。
这只冰晶虫,正是雪霁这次回来带给赵一一的礼物。
他心思细腻,看出赵一一虽已成鬼,却依旧保持着孩童心性,又因“异常”存活而孤独。
这同样因变异而活得长久的冰晶虫,无疑是赵一一最好的伙伴。
苏棠看着这一幕,心中温暖。
雪霁的这份体贴,让她更加敬重这位盟友。
然而,赵一一的目光,偶尔会飘向指挥中心的大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和失落。
他听说了,那位……苏顾问的蛇君,醒了。
三百年前,那个被师父静一道长连蒙带骗拐进“民俗事务调查处理局”,一边抱怨被坑做白工、一边却又会偷偷给他带人间糖葫芦的“容烬哥哥”……他怎么还不来109局?
赵一一抱着冰晶虫,把小小的渴望深深埋在心底,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只有冰晶虫能听到的鬼语:“师父……容大哥回来了呢……”
云顶天阙。
目送苏棠离开后,容烬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恢复成惯有的冰冷与威严。
“阿影。”
“属下在。”阿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
“护好她。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君上!”阿影声音斩钉截铁。
容烬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穿透云层,投向北方妖灵界那一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辽阔疆域——北域雪原的深处,那片连他都需谨慎对待的极寒禁地。
“心源冰魄……”容烬低声自语,金瞳中闪过一丝决然。
苏棠的心境领域需要它!
他不能再让她在未来的危机中,因力量不足而涉险!
还有109局那个叫赵一一的小鬼他以前说过想要一只冰晶虫……
容烬脑海中浮现出三百年前,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眼巴巴看着他的机灵小男孩,还有那个坑了他三十年、最后却为封堵异域空间壁垒而魂飞魄散的疯老道静一……
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在他冰冷的心湖荡开,旋即又被压下。
“待本君取回冰魄,顺便给你抓一只冰晶虫让它给你讲古。”容烬的身影在窗前缓缓变淡,最终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撕裂空间,朝着妖灵界北域那风雪呼啸的禁地,疾驰而去!
苏棠的回归为“希望之声”注入强心剂,雪霁的存在带来稳定与智慧,而容烬的远行,则为了给她带回更强大的守护力量。
109局的“净音”之战如火如荼,而遥远的北域禁地,一场属于上古蛇君的冒险,也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