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感。
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存在层面的“抽离”。仿佛自己是一幅画中的人物,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连同画布一起,从现实的墙壁上狠狠撕下!
万刃裂谷的景象在眼前急速褪色、扭曲,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混合成一片混沌的灰白。脚下亿万兵刃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的煞气与金属腥味、甚至身边瑶光等人清晰的气息,都在迅速变得遥远、模糊,仿佛隔了无数层毛玻璃。
“抓紧我!”玄一低吼一声,混沌道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试图锚定自身的存在,那缕超脱之光更是剧烈闪烁,对抗着这股源自宇宙基准规则的排斥力。
瑶光、东方明月、轩辕凤舞,以及伤势未愈的沐雨,都拼命催动自身力量,向玄一靠拢。四道光芒在急剧褪色的背景中艰难地汇聚。
南宫婉的声音通过织天罗盘传来,却充满了杂音和断续:“……坐标……紊乱……是……高位格……空间放逐……玄一……稳住因果线……”
下一刻,所有的声音、色彩、感知,彻底消失。
绝对的虚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疯狂的失重感和剥离感在持续。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在这种连思维都要冻结的绝对虚无中,唯有玄一眉心的混沌道果和那缕超脱之光,还在顽强地散发着微光,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维系着众人最后一丝意识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永恒的虚无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点”。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黯淡星光的点。
随着某种无形力量的推动,他们朝着那个点急速“坠落”而去。
那星光在视野中迅速放大,逐渐显露出其轮廓——那并非星辰,而是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棺椁!
一具仿佛由无数破碎星辰熔铸而成、表面布满古老伤痕与诡异花纹的星辰棺椁!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绝对的虚无之中,散发着亘古、死寂、却又带着一丝不祥威严的气息。
“那是……什么?”瑶光的声音在玄一的神念连接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不知道……但感觉……很不好。”轩辕凤舞回应,涅盘之火在这片虚无中都显得有些黯淡。
“逻辑闭环的放逐终点,就是这里吗?”东方明月冷静地分析,“一具棺材?”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星辰棺椁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其表面一道巨大的、如同裂痕般的花纹,缓缓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传来,作用在灵魂层面!
“小心!”
玄一试图抵抗,但这吸力并非物理力量,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存在本质!在这股力量面前,就连混沌道果的锚定都显得有些无力!
唰——!
五人的意识(连同玄一体内温养的沐雨)如同被无形的漩涡捕捉,瞬间被扯离了那短暂的“漂流”状态,投入了那星辰棺椁裂痕般的幽蓝光芒之中!
……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当玄一重新恢复感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凉、死寂的大地之上。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如同污渍般晕染开来的暗淡光斑。脚下是干裂的、呈现出暗红色的土壤,仿佛被鲜血浸染后又干涸了无数岁月。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人骸骨般的苍白山峦,以及一些巨大而残破的、风格奇异的建筑遗迹,它们寂静地矗立着,如同墓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与终结的气息,灵气(或者说能量)稀薄到近乎于无,而且属性极其惰性,难以汲取。
这里,就是那星辰棺椁的内部?一个……被遗弃的世界残骸?
“玄一!”
“主人!”
瑶光、东方明月、轩辕凤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们也相继恢复了感知,迅速聚集到玄一身边,警惕地打量着这片死寂的天地。沐雨也被玄一从内天地中放出,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圣光本源在这种环境下似乎受到压制,恢复得更慢。
“这里是什么地方?”瑶光感应着四周,眉头紧锁,“我的剑意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能量等级极低,但……空间结构异常稳固。”南宫婉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响起,她手中的织天罗盘光芒黯淡,上面的光丝运转迟滞,“我试图推算坐标,但所有的因果线都指向……虚无。我们似乎不在已知的任何宇宙坐标体系内。”
不在已知宇宙?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逻辑闭环的放逐,竟然将他们送到了宇宙之外的“遗落之地”?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哭泣声,顺着死寂的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那哭声空灵而悲伤,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委屈与孤独,在这片绝对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玄一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巨大的、由某种白色玉石构成的建筑废墟,废墟的轮廓,隐约像是一座……祭坛?
哭泣声,正是从那祭坛废墟的深处传来。
“过去看看。”玄一沉声道。在这未知之地,任何线索都至关重要。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废墟。越靠近,那股无形的威压感就越强,仿佛有什么极其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正在那废墟深处沉眠。
穿过倒塌的巨柱和断裂的廊道,他们来到了祭坛的核心区域。
只见在祭坛中央,一个残缺的、布满裂纹的古老法阵正在散发着微弱的白光。而法阵的中心,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破旧的、仿佛由月光织就的纱裙,赤着双足,银白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抱着膝盖,肩膀微微耸动,那空灵而悲伤的哭泣声,正是从她那里发出。
在小女孩的周围,散落着一些已经失去光泽的、造型奇特的玩偶,以及一些干枯的、不知名的花瓣。
一个……被困在这绝地、不知哭泣了多久的小女孩?
这一幕,与周围死寂、荒凉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充满了违和感。
瑶光等人面面相觑,并未放松警惕。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绝非凡俗。
玄一混沌色的眼眸凝视着那个小女孩,他的道果微微震颤,并非感受到威胁,而是传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悲伤?
他缓缓走上前,在距离小女孩数丈远的地方停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小姑娘,你为什么在这里哭泣?”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被银发遮掩的脸庞。
那是一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脸,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如同最纯净的紫水晶,此刻却盈满了泪水,眼眶通红。
她看着玄一,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那迷茫化为了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的……熟悉与委屈。
她眨了眨沾着泪珠的长睫毛,用带着浓浓鼻音、却空灵悦耳的嗓音,怯生生地、却又带着某种确认般地,唤出了一个让玄一浑身剧震、如遭雷击的称呼:
“爸爸……?”
“你终于……来找阿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