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宇宙经纬线编织而成的法则巨手,其存在本身便是“定义”的具象。它缓缓探下,未至,意先临。万法源井的沸腾霞光凝固如琥珀,饕餮漩涡的暗红吞噬锁链僵直如铁索,瑶光斩出的剑意、玉玲珑挥洒的生机、乃至屠山倾泻的蛮力,皆被无形之力钉死在虚空画布之上,如同亿万飞虫落入松脂,保持着最后的姿态,却失去了所有的动能与意义。
时间、空间、能量、法则……一切构成“现实”的要素,在这只手掌覆盖的领域内,皆被强行归位,纳入其绝对秩序的框架。这是比“终末肃正”更加根本的抹除,是系统之基对其疆域内“错误”的终极修正——存在格式化。
玄一周身的暗红饕餮煞气如同遇到烈阳的薄冰,嗤嗤作响,迅速消融。那源自饕餮之主的暴虐吞噬意志,在这绝对的秩序面前,发出了不甘却无力的嘶鸣,被强行压回混沌道果深处。他的思维如同在万丈海底挣扎,每一个念头的转动都沉重无比,承载着整个宇宙规则的重压。
他能“看”到那巨手的目标——万法源种,以及……他这枚已然触及“定义”权柄的混沌道果。系统不允许任何脱离其掌控的“变量”拥有撬动规则的能力。
交出,便是道消人亡,一切痕迹被抹去。
抵抗,便是螳臂当车,瞬间化为齑粉。
似乎……已是绝路。
然而,就在那法则巨手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凝固的万法源种,那冰冷的秩序之力已然开始侵蚀玄一道基的刹那——
一缕光,自玄一那承受着极致压力的混沌道果最核心处,悄然亮起。
那不是混沌的原初之色,不是心灯的守护之光,不是薪火的传承之焰,也不是饕餮的暗红之噬。那是一缕……无法被定义,无法被归类,仿佛来自“秩序”与“混沌”概念诞生之前的……超脱之光!
这缕光,微弱如星火,却蕴含着一种“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的绝对超然。它并非对抗那覆盖一切的秩序,而是……无视了它。
光芒映照之处,那凝固的时空,那绝对的秩序领域,仿佛成了舞台上的布景,依旧存在,却失去了对那缕光,以及对光之源头——玄一那最核心一点“真我”意志的束缚!
“咦?”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带着一丝讶异的意念波动,自那法则巨手的源头传来。系统之基那冰冷无情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意外”的情绪。
也就在这“超脱之光”亮起的瞬间,玄一福至心灵,捕捉到了那冥冥中一线稍纵即逝的生机!他放弃了所有对抗与防御的念头,将全部的心神,连同那缕微弱的超脱之光,尽数灌注进手中的万法源种,更引动了体内那来自织梦者的“命运之网”传承!
他不是要对抗这只手,而是要……改写这只手降临的‘因果’!
“以源种为笔,以超脱为墨,绘我之路!”
“因果倒转,命运逆行——此手……不当于此瞬降临!”
他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并非声音,而是以自身道果与源种为核心,向整个宇宙的因果法则发起的宣言!
嗡——!!!
万法源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超脱之光融入其中,化作一支无形之笔,强行在那既定的、系统之手已然降临的“果”之上,勾勒出了一道细微却至关重要的逆流之因!
景象开始变得诡异而扭曲。
那覆盖一切的法则巨手,其探下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影片倒放般,竟开始缓缓……回缩!它周围被凝固的时空也随之松动,饕餮锁链恢复蠕动,瑶光的剑意重新激荡,玉玲珑的生机再次流淌……
并非系统之基主动收手,而是玄一以万法源种这“真实基石”的力量,混合着那缕奇异的“超脱之光”,强行在时间与因果的层面上,制造了一个微小的悖论闭环!他让“系统之手完全降临”这个“果”,在发生的瞬间,缺失了最关键的一刹那的“因”!
就如同抽掉了积木塔最底层的一块,整个事件的结构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
“逻辑错误……时间线扰动……因果链非常规断裂……”系统本体那冰冷的意志波动中,首次出现了大量混乱的杂音,显然这超出了其常规应对协议。
那法则巨手在回缩与降临之间剧烈闪烁、扭曲,其蕴含的绝对秩序之力也因此变得不稳定,对周遭的压制力大减!
“就是现在!”玄一厉喝,他脸色苍白如纸,七窍中淡金色的道血汩汩涌出,强行逆转因果,对他这初成的道果负担巨大,几乎到了崩碎的边缘。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吞了它!”他对着那恢复行动的饕餮漩涡发出指令,同时将体内残存的饕餮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饕餮漩涡发出欢愉而暴虐的咆哮,暗红锁链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缠绕上那因因果悖论而变得不稳定、力量结构出现裂隙的法则巨手!这一次,吞噬不再被绝对秩序阻挡,锁链疯狂地钻入巨手内部,开始分解、吸收那精纯至极的秩序本源!
与此同时,瑶光、屠山等人也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所有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那不断闪烁的巨手之上!
观测者的巨眼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它似乎也在全力计算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维持着万界海基础的稳定,为这逆天之举提供着最后的庇护。
“吼——!!!”
法则巨手发出了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而是规则层面的愤怒咆哮!它猛地一震,强行挣脱了部分吞噬锁链,残余的部分裹挟着依旧恐怖的力量,不再理会饕餮漩涡和众人的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的秩序流光,以超越因果的速度,狠狠撞向玄一!
它要将这制造悖论的源头,彻底湮灭!
玄一瞳孔骤缩,那秩序流光已然临体,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刚刚逆转因果,道果濒临破碎,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挡?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出现在玄一身前。
是星无痕!
他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专注。他手中那柄玉骨折扇不知何时已然展开,扇面之上,并非山水花鸟,而是一片不断生灭、推演着无穷变量的混沌星图!
他迎着那足以抹杀一切的秩序流光,将手中折扇,轻轻一划。
“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恐怖的秩序流光,在接触到扇面星图的刹那,竟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分隔不同世界的墙壁,前半截骤然消失,后半截则因失去目标而溃散于无形!
他竟以折扇,强行“切断”了系统本体含怒一击的因果联系?!
星无痕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这一下对他负担也极大。他回头看了玄一一眼,眼神复杂难明,随即身形再次淡化,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传音:
“记住……超脱之光……才是钥匙……”
“下次见面……希望你还活着……‘兄弟’……”
兄弟?!
玄一心中剧震,未及细思,那被切断大部分力量的法则巨手残影终于彻底消散。系统本体的意志在发出一阵充满混乱杂音的波动后,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同那苍白的秩序阶梯也一同消失。
万界海,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滔天的骇浪。玄一不仅挡住了系统本体的亲自出手,甚至……让其吃了亏?
而星无痕最后的称呼与那缕“超脱之光”……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玄一强撑着没有倒下,看向手中光芒黯淡了许多的万法源种,又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真实的超脱之光,心中波澜起伏。
他似乎……触碰到了系统之基也未能完全掌控的……某种更加本源的禁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