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真界暂时恢复了平静。清灵之天在初始源能的滋养与世界本能的净化下,那被腐肉污染的痕迹正缓慢消退,重新焕发出朦胧的生机光辉。归墟之渊吞噬了怪物湮灭后的一切残渣,显得更加幽深莫测,渊底那柄“暗刃”也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出鞘。
但玄一的心,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万古寒冰,久久无法平静。
“心灯非救赎,乃是囚笼之钥。”
“混沌之暗……母亲……”
“吾等亦是受害者……”
那腐败怪物临死前嘶吼出的破碎信息,如同魔咒般在他识海中反复回荡,与他过往所知的一切激烈碰撞,撕扯出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巨大谜团。
他屹立于清灵之天之巅,俯瞰着这片属于他的、初生的世界。瑶光静立在他身侧,同样眉头紧锁,消化着那惊人的信息。
“玄一,那东西的话……可信吗?”瑶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心灯”真是囚笼之钥,那她们二十六位姐妹承载源初法则,与玄一缔结婚约,等待“心灯”点燃,迎接的将是什么?是救赎,还是万劫不复的禁锢?
玄一沉默良久,紫瞳之中混沌道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着。他回忆起源海深处,东方明月沉眠前道心升华的景象,回忆起初代冰雪主宰记忆中那疯狂的“最初之恶”,回忆起观测者留下的关于“系统崩溃残响”的数据,回忆起那古老守卫意识碎片提及的“代价”……
无数线索碎片,原本指向一个看似明确的目标——对抗“最初之恶”,集齐源初,点燃心灯,开辟新纪元。但此刻,这些碎片却被那“囚笼之钥”四个字,彻底打乱、重组,指向了一个更加深邃恐怖的深渊。
“空穴不来风。”玄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肃穆,“那腐败之源碎片,其本质层级极高,甚至可能与‘最初之恶’同源,或者更加古老。它临死前的意念,不似作伪,更像是一种……不甘的控诉与绝望的揭示。”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混沌气流缠绕,演化着复杂的因果轨迹。“我们之前的所有认知,或许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或残缺的真相之上。‘最初之恶’或许并非最终的敌人,而‘心灯’……也绝非简单的希望象征。”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瑶光问道,眼神坚定,“无论真相如何,我们的道路不会改变。守护值得守护的,对抗该对抗的。”
玄一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确,无论前方是何种真相,他之道,乃是“我道即天”,是包容,是开创,是守护身后的一切。即便“心灯”是囚笼之钥,他也要将其扭转,化为打破囚笼的利器!即便“混沌之暗”是更恐怖的源头,他也要以自身混沌,将其照亮、吞噬!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并设法验证这些信息。”玄一做出决断,“混沌真界经此一役,虽受波折,但也因祸得福,吸收了部分初始源能,根基更加雄厚。我需要时间彻底消化这些收获,并尝试与明月、星璇她们建立更清晰的联系。”
他隐隐感觉,东方明月沉眠中勾勒的星图,星璇不惜代价的远程相助,乃至其他未婚妻各自的状态,或许都蕴含着拼凑真相的关键碎片。
他盘膝坐下,周身与整个混沌真界共鸣,开始全力吸收炼化界内充盈的初始源能,修复受损的道源与神魂。瑶光则在一旁护法,同时也在消化与那怪物一战所得,淬炼自身混沌法相。
时间在真界加速的流速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玄一的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眉心的混沌道印裂纹愈合,光芒内敛,更显深邃。他对“存在定义权”的掌握似乎更进了一分,对混沌真界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恢复,准备尝试主动联系外界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
并非来自外界威胁,而是源于混沌真界内部,源于那二十六道与他性命交修、灵魂共鸣的婚约因果线!
其中一道——属于妙音,那位传承西天净土寂灭禅意,曾险些被黑暗吞噬,最终坚守禅心不灭的未婚妻——的因果线,毫无预兆地……剧烈燃烧起来!
并非字面意义上的火焰,而是其蕴含的“寂灭禅意”本源,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沸腾、绽放!一股宏大、悲悯、却又带着极致“空无”与“终结”意味的禅唱梵音,顺着因果线,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轰然降临在混沌真界之中!
“南无……阿弥……陀佛……”
梵音响起,整个混沌真界为之一定!清灵之天的流转,归墟之渊的沉寂,界内一切能量的波动,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永恒寂灭”状态!
就连玄一和瑶光,都感觉自身的思维、力量运转,变得无比迟缓,仿佛要融入这片绝对的“空”与“寂”之中!
“这是……妙音的寂灭禅意?怎么会突然……”瑶光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寂灭之意,艰难开口。
玄一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妙音自主为之!这股寂灭禅意的爆发,充满了不祥与外力催逼的痕迹!更像是一种……示警?或者说,是她在极度危机下,本能地、不顾一切地传递出的最后信息!
他强行催动混沌祖炁,稳住自身意识,全力捕捉那随着寂灭禅意传递而来的、破碎的画面与意念碎片:
他“看”到一片崩塌的佛国净土,金色的庙宇化作残垣断壁,菩提古树枯萎凋零。无数罗汉、菩萨的金身破碎,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看”到妙音盘坐于一片虚空,周身被粘稠的、蠕动的暗红阴影所包裹、侵蚀!她那原本清澈寂灭的禅心,此刻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眉心一点朱砂仿佛泣血!她似乎在对抗着什么,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而在那暗红阴影的源头,隐约可见一盏……灯的轮廓?
那灯样式古朴,灯焰却并非温暖光明,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苍白之色?!
与此同时,一段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与警示的意念,如同最后的梵唱,响彻玄一的心神:
“……玄一……小心……伪灯……”
“……祂们……以寂灭……为祭……欲燃……虚幻心焰……”
“……真实心灯……在……万骸……归处……”
“……救……”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
那燃烧的因果线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得如同游丝般微弱,几乎断绝!笼罩混沌真界的宏大寂灭禅意也如潮水般退去。
一切恢复原状,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幻觉。
但玄一和瑶光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妙音出事了!她所在的西天净土,恐怕已遭大劫!而她拼尽一切传递来的信息,比那腐败怪物的嘶吼更加清晰,更加震撼!
“伪灯”?“虚幻心焰”?
“真实心灯在万骸归处”?
这无疑印证了那“囚笼之钥”的说法!竟然有人,或者说有某种存在,在试图点燃一盏“伪心灯”?以寂灭禅意为祭品?目的是什么?
而“万骸归处”……是否就是之前屡次提及的“万骸祭坛”?
玄一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冰冷如渊,紫瞳之中仿佛有混沌风暴在酝酿。
真相的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一角,露出的却是更加狰狞的景象。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瑶光,又感受了一下那变得极其微弱的、属于妙音的因果线,声音如同万古寒铁,一字一句地响起:
“看来,我们不能等下去了。”
“必须立刻找到……万骸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