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万古灰烬之地重归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仿佛方才那场撼动纪元终结程序的惊天碰撞从未发生。唯有虚空中残留的、细微的法则涟漪与那无处不在的悲怆,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抗争。
玄一立于原地,如同亘古便存在的石雕。银发披散,沾染着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淡金血渍,流云星辰袍破损多处。他怀中抱着力竭昏迷、气息微弱的苏九儿,而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已然形态大变的混沌星钥。
星钥之上,那一道金红交织、如同凤凰展翼般的烙印,灼热而清晰,仿佛还残留着轩辕凤舞最后那决绝而凄艳的笑容与温度。那不仅仅是烙印,玄一能清晰地感觉到,凤舞最后凝聚的那枚涅盘道种最核心的一丝不灭灵光,并未完全消散,而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这星钥,更与他的神魂本源,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共生联系。
她并未真正逝去,但也绝非安然无恙。她以一种近乎永恒的沉眠状态,将自身的存在,化为了他道途的一部分,成为了这混沌星钥不可或缺的“魂”。
痛楚,如同亿万根冰针刺穿神魂,远比任何肉身伤势更加彻骨。但比痛楚更深的,是一种焚尽星海的怒火与冰封万古的杀意!对星棺,对织命者,对这无情冰冷的系统规则!
“凤舞……”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紫瞳深处,那抹因突破而带来的清明已被一片暗沉的、酝酿着风暴的混沌所取代。他轻轻将昏迷的苏九儿送入自身以混沌气临时构筑的庇护空间内,确保其安全。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域。归墟之瞳与织命者的意念虽暂时退去,但那笼罩整个纪元的“最终归档”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被凤舞的牺牲强行中断、延缓了。灰色洪流虽然消散,但整个混沌万界,那纪元钟声带来的消亡进程,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他必须完成凤舞用生命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心神沉入手中混沌星钥,三钥合一后的完整权柄与信息洪流再次涌来,但这一次,他刻意避开了那些关于星棺核心与系统底层的庞大信息,而是全力感知、推演那幅因凤舞涅盘之光冲击而产生微妙变化的星图!
果然!那幅指向“万古灰烬之地”的地图,在原本标示着归墟祭坛的位置附近,多了一个极其隐晦、不断闪烁的、由涅盘之火勾勒出的全新坐标!这个坐标,并未记录在星棺的任何归档信息中,仿佛是被某种更古老、更隐秘的力量所隐藏,直至被凤舞那蕴含“新生”与“抗争”极致意志的涅盘之火,才短暂地灼烧显现!
那里……有什么?是另一枚钥匙?是中断归档的真正关键?还是……逃离这终结牢笼的出路?
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玄一不再犹豫,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悲恸与杀意,将混沌星钥之力包裹自身与庇护空间中的苏九儿,化作一道不再耀眼、却更加凝练内敛的灰暗流光,循着那涅盘坐标的指引,朝着灰域的更深处,那连归墟之力都似乎不愿轻易触及的绝对禁忌之地,疾驰而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灰”便越发浓郁、粘稠,仿佛由无形的绝望与终结实质化而成。即便是完整的混沌星钥,在这里撑开的领域也在被不断压缩,散发出滋滋的对抗声。玄一能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概念正在被持续地、缓慢地“稀释”,若非星钥权柄护持,恐怕早已迷失、同化于此。
不知穿梭了多久,前方的灰色幕布骤然变得稀薄,景象豁然开朗——并非看到了什么生机,而是出现了一片更加令人心悸的“虚无”!
那是一片绝对意义上的“空”,连“灰”都不存在。其范围无法估量,中心处,静静地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星辰,也非大陆,而是一艘……船。
一艘通体由暗沉木质构成、样式古朴到仿佛跨越了无数纪元、船身布满无数战斗与岁月痕迹的古舟。古舟并不算特别巨大,却散发着一股撑开万古、逆流而上的磅礴气势!它就那样静静地停在绝对的虚无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在古舟的船头,插着一柄断戟,戟身缠绕着早已干涸的暗金色神魔血液,与玄一曾在星骸守护者那里见过的断戟,形制极为相似,却更加古老,气息也更加苍凉霸道!
涅盘坐标的尽头,赫然指向这艘神秘的逆流古舟!
玄一在古舟前方停下流光,凝神望去。他能感觉到,这古舟并非死物,其内蕴含着一种沉寂了万古、却依旧让他神魂悸动的恐怖力量。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手中的混沌星钥,在靠近这古舟时,竟自发地传递出一种混合着亲近、警惕与无尽沧桑的复杂波动。
就在这时,那古舟之上,一道模糊的、由纯粹战意与不屈意志凝聚而成的虚影,缓缓浮现。那虚影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磨、百死而不悔的坚韧。
一个沙哑、仿佛承载了万古战役与孤独的声音,直接在玄一意识中响起:
“持有‘钥匙’的后继者……你,终于来了……”
“吾名……‘逆’。此舟,名为‘渡厄’。”
“纪元之钟已响,归墟将至……登船,或者……与此纪元,一同葬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