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漩涡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任何具体景象,而是一片绝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多余的原始虚空。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甚至没有“空间”本身的确切定义。只有一片不断诞生又瞬间湮灭的、由最基础法则粒子构成的“雾霭”,以及一道横亘在虚无之中、望不到边际的透明壁垒。
这道壁垒并非实体,它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壁垒之后那片更加深邃、更加不可知的领域——那里仿佛是整个宇宙的“源代码”层,无数构成现实的基础规则如同流光般交织、运行,冰冷、精确,不含任何感情。
而在壁垒的这一侧,靠近玄一他们出现的地方,悬浮着一些巨大而残破的、风格各异的遗迹碎片。有断裂的青铜巨柱,有焦黑的科技圆环,有枯萎的世界树枝干,有凝固的混沌气流……它们像是历次轮回中,那些试图挑战壁垒的失败者留下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绝望。
逆流之舟就停泊在一块最大的、如同破碎大陆般的青铜碎片旁。舟上那道孤独的身影已然站起,残破的甲胄在虚无中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它)仰望着那道透明的起源壁垒,青铜面甲下的猩红光芒明灭不定,流露出一种刻骨的仇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玄一带着两位琉璃落在古舟之旁,他周身的微型内宇宙领域在此地显得格外醒目,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抵御着此地无所不在的、试图将他“初始化”的原始法则侵蚀。三钥在他体内共鸣,让他能够勉强理解并适应这片区域的诡异规则。
“这里就是……起源壁垒?”玄一看着那道透明壁垒后流淌的“源代码”,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排斥。那里是万物的起点,却也是禁锢一切的终极牢笼。
“不错。”逆流之舟的船长,那位无名者,声音沙哑地开口,他抬起断矛,指向壁垒,“壁垒之后,便是‘真实核心’所在,是织命者、巡天者乃至这整个轮回系统的‘控制中枢’。”
他的目光转向玄一,尤其是他体内那稳定运转的三钥平衡结构:“你能来到这里,并初步构建内宇宙,证明你确实有‘越权’的资格。但,还不够。”
“如何才能真正合一?如何叩响那扇门?”玄一追问。他能感觉到,手中的三钥在此地异常活跃,彼此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但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无法真正融为一体。
“三钥合一,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认知’与‘定位’。”无名者缓缓道,“你需要在此地,在这万法起源之地,清晰地‘定义’出你自己的‘道’,并以你的‘道’为基石,强行将三钥烙印上你独一无二的印记,使其彻底脱离系统的预设框架,成为只属于你的‘钥匙’。”
他指向那些漂浮的遗迹碎片:“看见那些了吗?他们都是失败者。他们或力量滔天,或智慧超群,但最终都未能在这起源之地,留下真正属于自己的、不可磨灭的‘定义’。他们的道,要么被系统同化,要么……被壁垒后的‘那个东西’污染、扭曲了。”
“那个东西?”玄一捕捉到了关键。
无名者沉默了片刻,猩红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极其深沉的忌惮。
“我们称之为……‘最初之恶’。”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它并非某个具体的生灵,更像是系统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一个……底层漏洞,或者说,一个永恒的错误。”
“它没有理智,只有本能——吞噬、扭曲、异化一切‘有序’与‘生命’的本能。织命者所谓的‘秩序’,在它看来不过是可口的食粮;生灵的意志与情感,更是它最喜爱的玩物。它潜藏在核心的最深处,污染着系统的运行,也是这无尽轮回、万物被收割的真正根源之一!”
“想要打破轮回,你不仅要面对织命者这个‘管理者’,最终,必将直面这‘最初之恶’!”
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令人绝望!敌人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管理员”,还有系统本身自带的、如同癌症般的“病毒”!
就在这时——
“滋——!!!”
那令人心悸的秩序波动再次降临!裁决者所化的纯白之眼,竟然也强行突破了时空漩涡,出现在了这片起源壁垒之前!
它那冰冷的目光扫过逆流之舟、玄一以及两位琉璃,最终锁定在玄一体内那三钥平衡结构上。
“目标变量……已抵达高危区域‘起源壁垒’……”
“三钥共鸣度提升……威胁等级突破上限……”
“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调用权限……链接‘根源’……”
随着它的话语,那道透明的起源壁垒之后,那流淌的“源代码”中,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恶意与饥渴的漆黑流光,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缓缓朝着壁垒“游”了过来!
是“最初之恶”!它被裁决者调用权限引动了!
“不好!”无名者发出一声低吼,“它要污染壁垒!一旦让它渗透过来,我们都将被异化!”
守时与戮身琉璃也是脸色剧变,她们能感觉到,那漆黑流光中蕴含的扭曲之力,远超她们理解的一切!
前有裁决者催动最终净化,后有“最初之恶”即将渗透壁垒!
玄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必须在两者夹击之下,完成对自身之道的“定义”,实现三钥合一!
时间,刻不容缓!
他猛地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初生的内宇宙,沉入那三钥共鸣的核心!
我的道……是什么?
是混沌?是逆命?是守护?还是……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不朽道宫的辉煌与崩碎,二十六位未婚妻的羁绊与牺牲,逆劫十三君的悲壮,星骸墓场的凄凉,烬灭古域的决绝,轮回之殿的真相……
最终,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感悟,都凝聚成一点无比璀璨、不容置疑的光芒!
他猛地睁开双眼,紫瞳之中仿佛有整个宇宙在生灭!眉心的混沌心焰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燃烧、升华!
“我道——”
“非混沌,非秩序,非命,非时,非心!”
“我道——即是‘我’!”
“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不容定义,不容掌控的——绝对自我!”
“以此‘我道’为基——”
“三钥……归位!”
“轰隆隆——!!!”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他体内爆发!命之钥、时之钥、心之钥,在那“绝对自我”意志的强行烙印与统御下,终于打破了最后的隔阂,完美地、彻底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道无法用任何颜色、任何形态来描述的光芒,自玄一体内爆发开来!那光芒并非能量,而是他自身“存在”的终极体现!它照亮了这片原始虚空,甚至让那透明的起源壁垒都微微震颤起来!
三钥合一!真正的越权之钥,诞生!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裁决者的“最终净化”光束,与那刚从壁垒后探出一丝的、扭曲蠕动的“最初之恶”的漆黑触须,同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