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灵气不多,只有些普通灌木和野兽,人迹罕至。
李叹云命令如梦挖出来一个简单的洞府,布设了个简单的聚灵阵,放上五块灵石。
又将秦无影和灰鹰扔了进来,由如梦监守。
身处重伤,不能去灵木门了,万一路上再遇到来寻仇或者挑战之人,可就糟了。
李叹云斜靠在山壁之上,聚灵阵聚不来太多灵气,全靠抽取五枚三阶灵石的灵气,而李叹云则外靠符箓之力,内靠木道真意疗伤。
断裂的经脉伸出根须,渐渐的彼此相连,但要完全恢复,还不知要用多久。
万幸心剑断魂术发动的及时,再晚一点点,心脉势必也会被断,那可就无药可医了。
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而言,经脉是比血肉还重要的存在,经脉一废,法力几乎无用。
那灰鹰自从开口说话之后,就喋喋不休问来问去,李叹云见它灵智只相当于十来岁的童子,问的问题都很幼稚,因此不闻不言。
它自讨没趣,就去找如梦说话,可如梦又怎会理它?
如此一来,这段疗伤时日竟成了李叹云难得的清净时光。
他终于有机会静思,他沉入月下洗剑图中,盘膝坐在心剑对面。
月光洒在他身上,瀑布奔腾,水滴溅湿衣衫,伴着阵阵鬼笑之声,无视心魔的各种挑拨,凝视剑心。
过往种种在他脑海之中一一浮现,无数思绪如水流一般在心间流淌。
他如同一个过客,冷眼旁观了自己的一生。
秦无影孤稚,又得遇秦时照料,与自己经历差不多,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自己也是被老头儿带大的,爷爷,胡爷爷,师父何九,彼时都是老人。
但自己却有二丫,是她让自己始终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也是她改变了自己。
师父传授的庚金之道,不仅仅是斗法之利,也驱散了我性格中的懦弱,让自己敢于拔剑直面任何敌人。
但二丫让自己摆脱了自卑,尤其是云栖涧一战之后,将自己从刚猛过度之中拉了回来,让自己变成了一把会思考的利剑。
秦无影没有自己幸运啊…
玄镜湖…
云栖涧…
筑基秘境…
一线天,馒头山…
…
无数有二丫出现的情景如浮光掠影掠过心间…
我这一生,历经无数生死危机,冷眼旁观之下,每一次由死转生,都与一个‘幽’字有关的同时,也都有她的影子。
月下洗剑图是幽意,云栖涧是幽地,还有筑基的水井,还有那一线天…
包括现在所处无名山谷…
幽之道,近于死冥,又暗含生机,云栖涧我俩终于越过最后一道障碍,袒露心迹。
一时间两人紧紧相拥的情景又清晰无比的浮现在眼前。
李叹云仿佛又闻到了二丫发间的淡淡香气,仿佛有两三根头发轻轻拂过脸庞。
他久久不愿挣脱,如果当时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啊…
心魔在心剑之上得意的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绪,望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庞,李叹云的目光由深情和哀伤逐渐恢复了冷静和淡然。
齐水之下,沉灵水井之中,命运引来金之道绝对无法抵挡的魔劫。
我生机已绝,却因一部鬼道功法由死而生,二丫却在心灵感应之下,神魂激荡,香消玉殒。
馒头山的古井之中,既含了鬼王的生机,也有晏殊的脱困生机,与二丫在鬼王编织的幻境中重逢之中,又在破阶之后,赐给我一场梦,指引了龙月所在。
…
万象俱泯同尘灭,一点灵光焕大千
生耶,死耶?
如木之枯荣,火之明灭,金之斑驳,寒雾缭绕,冥土暗沉。
一切皆在幽中。
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道,我知道我的结丹之机在哪里了。
天道,我很感激你,感谢在我的大道之上,你能赐我与她同行。
一股虚寂之意于心底浮现传来,李叹云还有许多感悟在心头划过,但他已不着急体会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经脉已然恢复,林中啖鬼经不知何时已自行运转。
灰鹰呆呆的望着他,见他睁开双眼问道:“你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李叹云擦去满脸泪痕,淡淡一笑。
他问道:“我问你几件事。”
“是我的名字吗?”
“不是,你的主人的本命神通是不是与影有关?”
“是啊,他不让我说。”
听到这如稚子一般的言语,李叹云哑然失笑,不过他明白了这番因果所在。
“他已炼气圆满,缘劫所在何处?”
“你。”
李叹云点点头,果然,这份缘劫指引他始终能找到自己。
自己是他重归秦家的契机,可以杀了自己,又或者…
影之道,近于幽。
天道安排秦承欢破坏师妹的缘劫,最终却把他推到我面前。
青无尘,秦无影…
我明白了,你是看中了我常人没有的慈悲吗?
他对着灰鹰缓缓开口说道:“我乃鬼道修士,先前你的主人受了我一记断魂之术,我或许可以试试救他。”
灰鹰扑棱扑棱翅膀,大喜说道:“那求求你,救救他!我想让他醒过来,跟我说话,陪我飞翔!”
李叹云笑道:“可以,但我有条件,他醒来之后不得再杀我,而且,要做我的弟子。”
“啊?”
“他已毫无意识,这场交易就由你决定。”
“要知道他如此对我,我杀了他也不过分。即便我不杀他,他要自行滋生魂识,到恢复意识,至少要几十年后了。”
“如何选择,就看你如何选择了,你有一个月的时间。”
说罢,扔过去几枚凝肌丹,这是与贾理等人交易所得丹药,二百万灵石化作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灰鹰看看不再说话的李叹云,又看看主人,眨巴眨巴眼睛,叼起一枚药丸吞下。
李叹云一剑斩出,在洞府上空打出一个大洞。
一柄长剑立于身前,众多飞剑没入附近不见,正是太阴斩魄剑阵。
皎洁的月光映照下来,投射在他身上。
他闭上双眼,默默运转啖鬼经,缓缓投入其中,体会起一众鬼道前辈所述的剑阵心得来。
…
月华在山洞之中变得有形有质一般,随着李叹云的驱使缓缓流淌,包围了静静不动的秦无影。
他与李春言相反,若是有人以神识沟通之法与李春言相连,还是可以沟通对话的。
秦无影有魄无魂,若久在幽地,久而久之与僵尸无异。
先取其魄,不然等他有一定意识之后定会生出恐惧反抗之本能,补足魂魄之事事倍功半。
一团幽光在空中浮现,秦无影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现在他已是真正的死人。
灰鹰大急之下,却见李叹云不急不慢,眉心一道绿光射入幽光之中。
神秘的唤魂咒语响起,一道道玄奥复杂的纹路在幽光之中闪烁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