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这里好美呀,便如仙境一般。”
李叹云走出客栈,正看到一位妙龄少女看着下城区经年不散的霜雾,兴奋的对身边的一名少年说道。
美吗,李叹云看看那些纵横的栈道和高大的楼阁,它们把绝大部分阳光挡住了,因此霜雾才经年不散。
凡人们常年居于霜雾之中,寒气浸润,恐怕身体早有隐疾。
李叹云摇摇头,这二人应该也是外地来的,看样子只有炼气中期修为,在这等凶地,犹如两只娇嫩的羊羔。
陌路相逢,自己这副样子贸然结交,只会适得其反,李叹云索性飞上高空,前去拜山。
“师兄,那个人好奇怪啊,竟然背着一副棺材。”
“别乱说话,师父怎么说的,你都忘啦…”
李叹云听到隐隐传来的对话,心中好笑,自顾自飞上第九层栈道中间。
下九城和上九城之间,没有栈道连接,中间隔着一座孤零零的楼阁,迎右阁。
这里便是御兽门的礼仪迎宾之处。
御兽之道常被很多道门修士认定为左道,李叹云所修行的鬼道亦是如此。
御兽门以迎右名之,可窥见其对道门修士的态度。
李叹云大踏步走进阁中,将写好的拜帖双手递向迎过来的一名炼气礼仪弟子。
“黄泉度魂使李叹云,久慕御兽门威名,前来拜山。”
那礼仪弟子双手接过,笑呵呵的打开拜帖,里面有李叹云的师承来历。
出身青山毓秀峰,师父林疏影,根脚清楚。
“竟是黄泉鬼剑当面,失敬失敬,李前辈,拜山所为何事?”
黄泉鬼剑?
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江湖绰号了,李叹云又想起回城路上那些修士的异常举动,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来是中途离开的修士多事,将自己于鬼王大战的消息散播开来,还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李某受友人所托,代他登山敬谢师恩。”
“不知是何人,谢师之事郑重,为何自己不来。”
“已故御兽门修士谢流云,他已被李某度魂往生,来不了了。”
那礼仪弟子虽然见识也算渊博,却也从未接触过鬼道,听罢不由得打了个突。
“李前辈,请随我来。”
李叹云拱手致谢,神识悄悄扫过,却发现此处竟只有他一人。
“礼相且慢,你我离开之后,再有人拜山又如何是好?”
“那就让他们等着!”
那礼仪弟子咧嘴一乐,李叹云恍然,原来是这么个迎右之法。
看来我来得早,还算幸运的。
一路上那弟子给李叹云解释几句,李叹云这才明白原委。
“御兽门不养闲人,兽尽其用,人尽其才。”
“不同于道门,整个山门的礼仪弟子只有寥寥数人。”
“若不是在玄剑宗下讨生活,连礼仪弟子都不会有。”
李叹云默默记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玄剑宗和青山派虽是一脉相承,但门风也大有不同。
就连玄剑宗内部各处,风气也多有不同,看来这就与人有关了,尤其是当地的高阶修士。
那弟子将他一路引到西面的群山附近,拿出一枚腰牌晃了晃,口中念诀。
不多时,眼前霜雾弥漫,护山阵法现出真容,被霜气分开一条一人多高的通道。
“前辈,请!”
李叹云迈步踏入,那弟子含笑目送。
“你不进去引路吗?”
“剑阁那地方,门中弟子人人识得,前辈随便找人一问便是,只是若言语不合,不要打死人就行。”
看来此地虽有礼仪,但不多。
李叹云心中苦笑,也只好继续前行,那弟子见他进去了,掏出腰牌又将通道关闭。
眼前的景象倒与山外所见差不多,只见天上飞禽往来,远处有高低不一的各种建筑。
那些建筑奇异,其中一座竟然是将一处小山挖出无数孔洞,还有几只不知名的幼兽在其中爬进爬出玩耍。
看来御兽门不止对霜天城的规矩少,对于自己的规矩也不多。
找谁问呢,李叹云在空中转了转,飞上高空。
几只金喙飞鹰见到他,丝毫不怕,围拢过来,有两只竟口吐人言。
“你是谁,干嘛的,哪旮瘩来的?”
“你找谁,去何处,要不要送你?”
李叹云连忙拱手道:“几位道友请了,在下黄泉度魂使李叹云,寻剑阁而去,烦请头前引路。”
“钱,给钱!到剑阁,三块灵石。”
李叹云恍然,怪不得这么热情。
他拿出三枚一阶灵石,几只小鹰伸出头来,在他手心里各叼走一块。
一只飞鹰就要抓住他的衣袍,李叹云连忙制止道:“不知剑阁在何处,在下自会御剑而去。”
“指路,不是这个价!”
“自此西南向二百八十里,见一座七层金阁立于山上,就是剑阁了。”
一头小鹰又将口中的一块灵石丢还给他,悻悻的随着两只大鹰飞走了。
还真是公平交易,此地就连灵兽都遵守这条规矩,真是有趣。
二百八十里,那倒是很近了,李叹云御剑向着西南方向疾驰。
…
剑舞流云。
剑阁的入口之处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这四个大字。
“谢流云是古师祖最得意的弟子,失踪了四百多年,还是死了…”
一名筑基中期的壮汉引着李叹云踏入剑阁,他便是此地的主事人之一,分管剑阁弟子的传功,礼仪,庶务。
李叹云刚到之时,他正忙着教弟子炼器之法,正将一名弟子踹个狗啃屎。
“谢流云师恩难忘,是以滞留人间至今,贵门香火传承之情,可见一斑。”
那壮汉听罢嘿嘿一乐,不置可否。
剑阁历代先祖和弟子的灵位皆在一层,只是多年下来,不知有多少了,分布在各个大小房间里。
那壮汉似乎也记不太清谢流云师父的灵位所在,领着李叹云在各个房间转悠。
李叹云看的清楚,有的房间宽阔,有上百个灵位,而且香烟袅袅。
而有的房间狭小,只有寥寥数个牌位,看样子传承早断,无人祭奠,分外冷清。
不知我哪日身死以后,灵位会居于何处,桔子和青儿会行人族祭师之礼吗?
总算寻到了谢流云的师尊牌位,古诗音,竟是一位坤道。
那壮汉取出一块空白灵牌,用手做刀,刷刷几下,将谢流云的灵位置好,放到了古诗音牌位下侧。
李叹云按照道门礼仪,取出备好的祭礼十几件,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左手掐诀,右手合掌抚心,向着脚下蒲团跪了下去。
“今有李叹云代已故弟子谢流云,前来敬谢恩师古诗音传道授火之恩。”
“余幼时孤苦,以卑鄙之身流于市井,不分善恶,亦不知道为何物…”
“…挣扎于寒霜温饱之间,虚度了数十光阴…”
…
“恩师于我亦师亦母,云不思回报,留恋于江湖恩怨,心神不净,以至于身死道消,云之罪…”
“…愿乞天道垂怜,转生不做人身,愿做恩师脚下一犬,九死以报…”
“…天人永慕,万古流芳。”
“尚飨。”
李叹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施礼,再跪下重复先前的礼节,行三拜九叩之礼。
一旁的壮汉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看的津津有味,这道门弟子的就是讲究。
忽然他看向门外,一阵哭嚎声隐隐传来,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哎哟我的曾叔祖喂,您老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给我们这些不肖子弟托个梦也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