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星有气无力地摇头:
“不知道啊……按理说丹药下去,压制住毒性就该醒了。现在还没醒,可能是她之前中的迷药药性太强,两种药力在体内较劲呢……”
林婉清沉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震撼,她的小脑袋瓜有点处理不过来。
夜深人静,两人困得眼皮打架,便趴在桌子上小憩。
到了人定时分,约晚上9-11点,床榻上的宋姝菀,食指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
片刻后,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缓缓掀开了眼帘。
殿内烛火明亮,她偏过头,看见了趴在桌上休息的林婉清和白南星,没有出声。
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赫连闳狗东西的帕子,自己反击的匕首,两人双双倒地……
是谁找到了我们?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在殿内寻找,却没有看到柒墨的身影,心中顿时一沉。
按照柒墨的性子,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离开我半步,除非……出了什么必须她离开的大事!
难道她在林场也受伤了?
不可能!
有阙一在……
正当她心绪纷乱时,一名宫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她睁着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低下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殿门外,一直守候的阙一,敏锐地注意到先后有两名宫女进去又快速出来,且离开的方向各不相同,行色匆匆。
他眼神一凛,立刻闪身进入殿内。
果然,宋姝菀已经醒了。
阙一大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地,与她平视,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遇刺、中毒、柒墨已去药王谷求援、丹药暂时压制毒性……
“刚刚进来两个宫女,”
阙一压低声音,语气肯定,
“看见你醒了便立刻离开。一个是太子萧玦的人,另一个,是承王萧璟的人。”
这些眼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查探,一旦她苏醒,立刻会回去禀报。
宋姝菀心下稍安。
原来柒墨是去搬救兵了,没事就好。
她浅吸一口气,因为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她眼角生理性地沁出泪花。
她对着阙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狡黠:
“你先出去吧,接下来……该我表演了。”
作为资深演员,不利用受伤搞事情怎么能行!
阙一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似乎明白了什么,黑着脸起身,再次隐入殿外的阴影中。
不多时,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承王萧璟带着太医出现在了殿内。
宋姝菀早就听到了动静,却没有起身,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走近。
因中毒,她脸色苍白如纸。
素面朝天,乌黑顺滑的长发披散在枕畔,未戴任何头饰,反而生出一种清水出芙蓉般的空灵脆弱之美。
萧璟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她,语气听起来依旧带着他惯有的、几分刻薄的从容:
“本王看见太医往这边来,估摸着你大概是醒了,无聊,过来看看热闹。你命倒是硬得很,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宋姝菀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盈满了生理性泪水和刻意酝酿出的委屈的桃花眸,静静地望着他。
眼眶越来越红,蓄满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迅速浸湿了鬓角和枕头。
虽悄无声息,但那无声的落泪,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弥漫出一种数不尽的娇弱与可怜。
美人落泪,足以融化世间最冰冷的心。
更何况,是在她面前本就难以硬起心肠的萧璟。
他原本刻意维持的冷淡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语气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是……伤口疼得厉害吗?”
这或许是他这个手上沾满鲜血、被称为杀神的男人,所能给出的、最笨拙却又最多的温柔了。
宋姝菀忽然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
动作间不可避免地扯动了左臂的箭伤,剧痛让她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不管不顾,就着那股劲儿,伸出未受伤的右手,一把抱住了近在咫尺的萧璟的劲腰。
将脸埋在他腰间冰凉的玉带上,哭得凄凄切切,终于发出了细弱又委屈的呜咽声。
妈的疼死老娘了!
这真不是全靠演技,是伤口真他娘的疼啊!
要杀太子就去杀太子,拿我当什么诱饵?
贱人!
安排刺客的是贱人!
射箭的也是贱人!
都是大贱人!
她内心疯狂吐槽,眼泪却因为疼痛和劫后余生的委屈流得无比真情实感。
萧璟身体瞬间僵住,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骨节分明、惯常握剑执笔的大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落在了她单薄颤抖的后背上。
带着几分生疏的安抚意味,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
被哭声惊醒的林婉清和白南星,揉着眼睛看过来,见到这一幕,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听着那压抑又可怜的哭声,不忍心打扰。
而太子萧玦,正是在这个时候踏入了殿内。
他在殿外便隐约听见了那细弱可怜的哭声,心下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他踏入内殿,看清眼前相拥的两人时,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萧玦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东西炸开,随即是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刺眼的画面,和宋姝菀埋在萧璟怀中、微微颤抖的纤细背影。
宋姝菀在萧璟怀中哭了许久,直到伤口的剧痛逐渐转为沉闷的钝痛,她才慢慢松开了环住他腰身的手,但依旧靠在他怀里,没有立刻起身。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泪痕交错的小脸,望向萧璟,眼神里满是惊魂未定的脆弱。
很好,效果不错。
接下来,该上点眼药了。
太子萧玦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脏如同被巨浪反复拍打,心湖早已乱成一团乱麻,那翻涌的酸涩与怒意几乎要冲破胸腔。
“我……我有话想说。”
宋姝菀带着浓重鼻音和哽咽的声音响起,终于让身体有些僵硬的萧璟回过神来。
他缓缓松开扶着她后背的手,后退半步,竟单膝跪在床边,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安静地准备聆听她的话。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萧玦的瞳孔猛地一缩。
宋姝菀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弱却清晰:
“我晕过去……不是被那些刺客迷晕的。是……是西陵世子赫连闳,他用帕子上的迷药将我迷晕的。他……他人坏,他想对我不利……”
说那些被刺客追杀的恐惧有什么用?
当务之急,是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赫连闳不是个好东西,是个极度危险的东西!
最起码,得先坐实他意图不轨的罪名!
这样以后自己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萧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寒光乍现:
“那他又是如何晕倒的?你知道吗?”
宋姝菀如实回答,甚至还带着点小骄傲:
“我刺了他一刀!他锁骨下方那道伤,就是我弄的!我的匕首上涂了南星给的醉清风,所以,他把我迷晕了,我也把他迷晕了!”
她巧妙地隐去了自己先动手以及赫连闳抓蛇的细节。
萧璟闻言,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眼底掠过一丝赞赏,肯定道:
“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