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被实现的谎言，与来自神明的邀请函
观察室内，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那部摔在地上的老人机，像一个沉默的墓碑，屏幕上那个像素构成的问号，是它的墓志铭。而墙上几十块屏幕里，那扇洞开在昆仑之巅的“天国之门”，则是为在场所有人立下的，一座更为宏伟的，无法逃避的墓碑。
钱明脸上的血色，不是在褪去，而是被一种死灰所覆盖。他那副老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像一件被剥下的油腻外衣，扔在地上，露出了里面那个干瘪、颤抖的灵魂。
他刚刚还在电话里，像个指点江山的将军，调兵遣将，要用人间的荒诞去戏耍高高在上的神明。
“天兵天将……”
“昆仑山……”
他自己亲口说出的，最离谱，最不着边际的谎言，现在，正通过全球最权威的新闻频道，以一种无可辩驳的真实，回荡在房间里。
那个存在，没有跟他争辩，没有动用什么高维手段。
它只是听到了他的谎言，然后说：好。
于是，谎言成真。
这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绝望。它不是在摧毁你的身体，它是在瓦解你赖以为生的，名为“现实”的基石。
“钱叔。”苏沐雪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扶着钱明的手臂，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肉已经僵硬得如同石块。
钱明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里的那道光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像一个在牌桌上梭哈了全部身家，却发现对手直接从袖子里变出了一张新牌的赌徒，那张牌上，写的不是A或者K，而是“规则由我制定”。
林曦蹲在地上，没有再去碰那部手机。她的指尖在自己的操作台上飞速划过，调取着一个又一个数据源。
“全球主要商业卫星，包括星链系统，都没有在对应区域观测到任何异常能量读数或气象结构。”
“华夏官方气象局、地震局，没有任何预警和公告。”
“网络上，除了这家新闻台，没有任何其他信源发布相关照片或视频。”
林曦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像一台正在报告故障的机器。“这个新闻直播，它的数据流是加密的，源头无法追踪。它绕过了所有的公共网络节点，直接……注入了我们的显示系统。”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
“结论：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但这个‘真’，只对我们有效。它为我们，单独创造了一个‘真实’。”
为我们，单独创造了一个真实。
这句话，比昆仑天门本身，更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钱明那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屏幕。
“老……老刘……”他的嘴唇开合着，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的电话……给老刘……叫他……叫他别去了……”
他想起了自己半小时前那个荒唐的指令，让一百个“天兵天将”去辉耀科技的总部大楼门口站岗。
一个已经被“神”实现的谎言，他现在，却想用凡人的方式去取消。这行为本身，就充满了黑色幽默般的悲哀。
苏沐雪没有动。她看着钱明那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平静地开口：“来不及了，钱叔。而且，就算你打了这个电话，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
那个存在能让昆仑开天门，自然也能让一百个“天兵天将”真的出现在辉耀科技的楼下。甚至，它还能让玉皇大帝本人，亲自下来剪彩。
钱明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眼里的那点火苗，彻底熄灭了。他不是被打败了，他是被“神”从规则层面，开除了“玩家”籍。
“它在邀请我们。”苏沐雪的声音，将钱明涣散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她没有去看钱明，也没有去看林曦，她的目光，穿透了观察室的玻璃，牢牢锁定在c-3交易室里，那个唯一还保持着平静的身影。
李瑶。
“它不是在对你示威，钱叔。”苏沐雪继续说，“它是在回应李瑶。李瑶用‘4444’的死亡信标向它发起了决斗，它接受了。它用昆仑天门，为这场决斗，布置了一个配得上它的舞台。”
“它在说：你们不是想玩吗？你们不是觉得辉耀科技是人类的未来，是新世界的船票吗？好，我帮你们一把。我给全世界一个相信这个神话的理由。”
苏沐雪的思路，在巨大的冲击下，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它把棋盘，从虚拟的股市，扩展到了整个现实世界。它把我们，从单纯的对手，变成了它这场‘创世游戏’里的，主角。”
林曦猛地抬起头，她瞬间明白了苏沐雪的意思。
“它在利用我们，去撬动整个世界的认知！辉耀科技的股价，不再只是资金的博弈，它会变成一种……全球性的信仰图腾。买入辉耀，就等于承认昆仑天门的存在！”
钱明也听懂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恐惧还在，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正在他的心底悄然滋生。
被开除出玩家籍的羞辱感，正在被一种“被选中”的荒谬感所取代。
他，一个混迹市井的老骗子，老赌棍，竟然成了神明剧本里，一个有台词的配角？
这他妈的……也太看得起我了。
一股哭笑不得的荒唐感，让钱明那张死灰色的脸，有了一丝活气。
……
c-3交易室内。
李瑶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新闻直播。
她的表情，没有观察室里众人的惊骇与恐惧。她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只有一种情绪。
果然如此。
当她打出“4444”那一串死亡代码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对方的回应，绝不会停留在数字层面。
一个真正的赌徒，当她把自己的命都押上赌桌时，她所期待的，就是对手能跟得上她的疯狂。
现在，对手跟上了。
而且，跟得超乎想象的漂亮。
昆仑天门。
多美的布景。
李瑶甚至觉得，这比她能想象到的任何场景，都更符合这场对决的格调。
她的嘴角，终于向上，轻轻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嘲弄，也不是挑衅。
那是一个演员，在看到为自己搭建的舞台落成时，发自内心的，满意的微笑。
她缓缓伸出手，没有去碰键盘，而是用指尖，轻轻地，在那个播放着新闻的屏幕上，划过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冰冷的屏幕，无法传递任何温度。
但李瑶仿佛能感觉到，那光柱背后，一道冰冷、浩瀚、漠然的视线，也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们的对弈，进入了第二阶段。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新闻画面，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片熟悉的，由像素点构成的黑暗。
一行新的汉字，缓缓浮现。
不再是威胁，也不是警告。
那是一句陈述。
一句带着无上权柄，为这场游戏，制定新规则的陈述。
“辉耀科技。”
“市值一万亿。”
“你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