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辰烨!”
林时烟在走廊尽头追上霍辰烨,不管不顾拉住他的手臂。
霍辰烨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她抓着他西装袖子的手上。
他的眉头厌恶地蹙紧,却没有立刻甩开。
“霍总……霍总我求求你。”
林时烟声音破碎不堪。
“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动了手脚,我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真的不能……”
她语无伦次,眼泪顺着苍白脸颊不断滚落,眼中全是恐慌和绝望的乞求。
霍辰烨审视着她狼狈的模样,眼底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俯身,凑近她,带着冰冷和嘲讽的声音,砸进她的耳朵里。
“给你机会?”
“林时烟,那你告诉我——”
“五年前,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也曾那样卑微的乞求过你不要离开。
可是,你还是头也不回丢弃了我!
甚至……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说啊,你给过我机会吗?”
霍辰烨捏住她的下巴,狠狠逼问。
林时烟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仰头望着他。
所有的乞求、辩解、委屈,都被这重若千钧的诘问砸得粉碎,只剩下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霍辰烨看着她失魂落魄,连哭都忘了声音的样子,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暴戾和那股连自己都厌恶的烦躁。
“现在,立刻离开我的公司。”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开。
林时烟呆呆站在原地,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能泪眼婆娑望着他的背影。
以及他最后那句话,反复在她脑海回荡,震耳欲聋。
五年前……
为什么不给他机会……
思绪骤然拉回那个炎热的夏天,霍辰烨母亲把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冷冷说。
“离开辰烨。他是霍氏未来的继承人,他的世界和你完全不同。这五百万,足够你和你家人过上不错的日子,别再纠缠他。”
她盯着支票,艰难解释。
“阿姨,我和辰烨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
“真心相爱?”霍母轻笑一声,打断她,“他为了你,拒绝出国,放弃斯坦福的商科offer,甚至和他父亲闹翻......林时烟,你的‘爱’,代价是毁掉他的前程。”
毁掉他的前程?
这几个字太沉重。
重到林时烟根本承受不起。
她想起霍辰烨偶尔看着财经新闻时发亮的眼神,谈起某个商业案例时敏锐的见解……他本该拥有那样光芒万丈的未来。
而她呢?她有什么?
她只会成为他的拖累,成为他未来某一天或许会后悔的“绊脚石”。
“我……我没有想耽误他……”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那就拿钱离开!”
“我——”
而就在林时烟心神剧震之时,医院打来电话,告诉她母亲确诊肾衰竭,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
这个消息无疑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捅了一刀,目光颤抖着落在那张支票上许久,最终,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走。”
那天她走出咖啡店,明明是盛夏,她却浑身冰冷。
手里攥着他送她的那条星星项链,直到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红了眼眶也不敢哭。
“呼——”
冷风从走廊的窗户灌进来,林时烟才猛地回神。
霍辰烨的背影已经拐过走廊尽头,再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区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办公区里异常安静,却又充满了无声的喧嚣。
几乎所有同事都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她,带着同情,怜悯......
徐莉抱臂靠在林时烟的工位隔板上,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哟,这不是我们刚刚被霍总亲自开除的林大策划吗?怎么还回来了?舍不得走啊?”
林时烟停下脚步,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燃尽了的灰烬,直直看向徐莉。
“我知道是你做的,徐莉。”
徐莉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有恃无恐地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得意说。
“是又怎么样?林时烟,你有证据吗?U盘?服务器日志?还是你觉得会有人替你作证?”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的同事。
“别天真了。现在,你已经被霍总亲口开除,一个失败者、一个笑话!还不赶紧卷铺盖滚蛋?留在这儿继续丢人现眼吗?”
林时烟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
徐莉说的是事实。
她没有证据。
而霍辰烨不愿意给她查清的机会。
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涌的血气,松开拳头,林时烟不再看徐莉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默默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杯子,几本专业书,抽屉里备着的止痛药和胃药,还有那个念念的相框。
她拿起相框,照片里念念笑得像个小太阳。
她的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快速地将东西扫进一个纸箱里。
“时烟姐……”小周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愧疚和不安,“对不起……我刚才……”
林时烟抬头看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
“不怪你,小周。谢谢你刚才愿意站出来说话。好好干,你很有潜力,转正……应该没问题的。”
把念念的涂鸦放进纸箱里,她抱起那个轻飘飘的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奋斗了几年的地方。
挺直了脊背,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了办公区。
走出公司大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林时烟却像是毫无知觉,就这么抱着纸箱,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雨幕里。
单薄的衣衫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刺骨的冷。
没了工作,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念念的药,房租......
像两座大山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在这一刻,她只能借着雨水的掩盖,肆意的流着眼泪,用来宣泄心中的无助和恐慌。
身后那栋集团大厦,霍辰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楼下。
他注视着雨中那个单薄的身影慢慢离去,脸色晦暗不明。
直到指尖传来香烟燃尽的灼痛,他才猛地回神,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摁灭了烟蒂,按下内部通话键。
“简秘书,进来一下。”
很快,穿着职业套裙的女秘书敲门进来。
“霍总,您有什么吩咐?”
“去查一下刚才星耀项目部汇报会的事。我要知道,林时烟‘最终方案’被掉包,到底是谁做的?”
简秘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专业点头。
“是,霍总,我立刻去办。”
“要快。”霍辰烨补充了一句。
“明白。”简秘书领命,退出了办公室。
霍辰烨重新坐回宽大的办公椅,打开电脑。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赫然是林时烟熬夜三天做出来,完整的《“彩色小卫士”公益传播方案》!
他一张张翻看着ppt,页面设计温馨而充满力量,逻辑清晰,数据详实,每一个创意点都透着巧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温度。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一页,以念念那幅“药药小卫士”涂鸦为核心视觉的页面。
孩子稚嫩的笔触、充满生命力的色彩,旁边还有林时烟写下的一行小字注解:“每一个与疾病共处的孩子,都是自己生命的彩色卫士。”
霍辰烨的呼吸几不可查窒了一下。
他盯着那幅画和那行字,眼前闪过林时烟苍白却倔强的脸,闪过她最后看他时那绝望又死寂的眼神。
他告诉自己,调查只是为了维护公司秩序,绝不容许这种肮脏的手段存在。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