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雨后的清新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鸟鸣兽吼悄然平息,只剩下河水潺潺流淌,却更衬出那份山雨欲来的寂静。
赵生源立于河畔青石之上,意志凝聚的身形看似未动,实则已将所有恢复的力量调动至巅峰。冰冷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虽未完全修复,但那历经生死磨砺出的锋芒,依旧让周遭的空间微微扭曲。他将星语草(苏晚)和星萤护在身后,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压力。
星萤的银色灵体紧贴在星语草旁边,光芒内敛到极致,超维感知却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牢牢锁定着那几股靠近的气息。它传递回的信息带着震惊:【……他们……不是野兽……他们的意识……好古老……好庞大……像是……整片森林在移动……】
星语草的叶片微微卷曲,传递出本能的紧张,但顶端那团淡金色的灵性光晕却稳定地闪耀着,苏晚的意识努力保持着清醒,没有退缩。
沙沙……
轻微的、并非脚步声的声响从密林边缘传来。仿佛树叶摩挲,又似藤蔓蠕动。紧接着,五个身影从苍翠的林木间缓缓显现。
他们的形态与人类迥异,却带着一种和谐的自然之美。为首者身形较高,接近成人,通体仿佛由古老的、带着暗沉纹路的青铜色木质构成,四肢修长,面容古朴,眼瞳是两团温润的绿色光芒,手中持着一根缠绕着翠绿嫩芽的木杖。他(从其气息判断)散发出的生命能量磅礴而厚重,带着岁月沉淀的智慧感。
他身后是四个稍矮一些的木灵,形态各异,有的像是覆盖着苔藓的岩石,有的则像是缠绕着花藤的柳树,但都散发着强大的生命波动和清晰的敌意与审视。他们的目光(或感知焦点)齐齐落在赵生源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尤其是在感知到他身上那股与青灵界格格不入的冰冷意志时,敌意更浓。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被赵生源护在身后的星语草时,那浓烈的敌意明显滞涩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惊讶,甚至是……震撼?
为首的古木灵上前一步,他并未开口,一股温和而苍老的意念却直接在赵生源、星语草和星萤的意识中响起,如同古树低语:
“外来的意志,携带寂灭与冰冷,为何踏足青灵净土,又与这……蕴含‘源初之绿’与‘星辰之祝福’的圣洁之灵同行?”
他的意念直接忽略了星萤(或许是觉得它威胁较小),主要针对赵生源和星语草。话语中透露出几个关键信息:他们自称为“青灵”或与此相关;他们极度排斥赵生源这种“冰冷”属性;但他们对星语草(苏晚)的状态感到震惊和尊重,甚至用了“源初之绿”和“星辰之祝福”这样的词汇。
赵生源眼神冰冷,意志回应,同样直接作用于对方意识,没有丝毫客气与迂回:“为求生,为修复。她(指向星语草)是我的同伴,因守护而伤,需此地生机滋养。我等无意冒犯,亦不欲争端,但若受到威胁,必将反击。”
他的回应简短、强硬,直接表明了目的和底线,没有任何解释或乞求。这种毫不妥协的姿态,让那四个护卫般的木灵身上能量波动剧烈起来,散发出明显的警告意味。
为首的古老木灵眼中绿芒闪烁,似乎在仔细感知和权衡。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星语草上,那纯粹的、融合了高等生命灵光与星辰之力的气息,显然让他极为在意。他又看了看紧张戒备的星萤,最后重新聚焦于赵生源那冰冷而坚韧的意志。
“吾乃青霖之域,古木氏族长老,青桫。”古老木灵再次传递意念,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审视,“汝之存在,于此界如同寒冰落入温池,本身即为扰动。然……这位圣灵之芽,确为吾族古老预言中所提及的‘星绿使者’之相,受天地眷顾。看在她的份上,吾等暂不驱逐于你。”
星绿使者?预言?赵生源心中一动,但面上(意志波动)毫无变化。他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他们因为星语草(苏晚)而暂时容忍了他的存在。
“但,”青桫长老话锋一转,木杖轻顿地面,一股无形的法则压力弥漫开来,“汝等不可再滞留于此偏远河谷。此地能量虽可,却不足以支撑‘星绿使者’的完全复苏与成长。吾将带你们前往氏族圣地——‘生命之泉’畔。那里,方是这位圣灵最佳的栖息之地。”
这不是邀请,更像是命令,或者说,是基于他们对“星绿使者”重视而做出的安排。
星萤立刻传递出担忧的意念:【赵生源,怎么办?跟他们去吗?那里会不会有陷阱?】
星语草也传递出犹豫的情绪:【我感觉……他们好像没有恶意……至少对我……但是……】
赵生源飞速计算着利弊。对方实力不明,但显然远超他们目前的状态,强行拒绝,冲突难免,胜算极低。前往所谓的“圣地”,固然风险未知,但对方对苏晚(星语草)的重视是真实的,这或许能提供更好的恢复环境,也是了解此界、获取信息的机会。关键在于,能否确保自身安全,以及……是否拥有一定的自主权。
“可以。”赵生源冰冷回应,“但我需要知道,所谓的圣地,是否有其他限制?我们是否拥有自由离开的权利?以及,你们所谓的‘预言’与‘星绿使者’,具体所指为何?”
他直接提出了核心问题,谈判姿态强硬。
青桫长老似乎对赵生源的直接并不意外,绿眸中光芒流转:“生命之泉乃吾族圣境,外族本不可入。允你进入,已是破例,需遵守圣境规矩,不可亵渎。至于自由……待‘星绿使者’恢复,展现出其应有的姿态,届时再议不迟。预言乃先祖所留,具体内容,非外人可轻知。”
回答有所保留,但透露出的信息是:去,有条件,且短期内可能没有完全的自由。关于预言,讳莫如深。
形势比人强。赵生源瞬间做出了判断。在拥有足够力量前,暂时接受对方的“安排”是唯一的选择。
“带路。”他不再多言,意志收敛了些许锋芒,但守护的姿态未变。
青桫长老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密林。他手中的木杖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前方的林木如同活过来一般,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四个木灵护卫分立两侧,示意他们跟上。
赵生源用意志小心地包裹住星语草,将其连同根部土壤一起托起,示意星萤跟上。星萤紧张地贴在星语草旁边,银光闪烁不定。
一行人(灵)无声地进入了茂密的森林。林木在青桫长老的权杖指引下,如同恭顺的臣民,让开道路,又在他们经过后悄然合拢。沿途,赵生源能感受到无数道或好奇、或警惕、或敬畏的意念从森林深处投来,聚焦在他们,尤其是星语草身上。
通道并非直线前进,而是仿佛在沿着某种特定的能量脉络穿梭。周围的景物飞速流转,光线明暗变化,充满了空间的玄妙。约莫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一处被参天古树环抱的山谷,山谷中央,有一泓不过丈许方圆的泉眼。泉水呈现出无法形容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汩汩地向上涌动着,散发出比青霖还要浓郁精纯数倍的生命能量和法则气息!泉水周围,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无一不散发着强大的灵性波动。这里,就是古木氏族的圣地——生命之泉!
仅仅是站在泉边,赵生源就感到自己的意志核心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渴望,那沉寂的悖论之弦甚至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悸动!星萤更是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银色的灵体仿佛要融化在这浓郁的生命气息中。
而星语草的反应最为剧烈!它剧烈地摇曳起来,翡翠叶片上的银色星斑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顶端的灵性光晕如同太阳般耀眼,传递出无比强烈、无比清晰的渴望与欢欣!
【这里……这里可以……让我完全醒来!】苏晚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确定和激动,清晰地回荡在赵生源和星萤的意识中。
青桫长老看着星语草的反应,眼中绿芒更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他转向赵生源,意念传来:“将圣灵之芽,置于泉眼之畔,让其根须,触及圣泉。”
赵生源依言,小心翼翼地将星语草放置在泉眼边缘最靠近泉水的地方。星语草的根须刚一接触到那翠绿的泉水,就如同久旱的根系遇到了甘霖,迅速而贪婪地吸收起来!
轰!
一股磅礴的、纯净至极的生命洪流,顺着根须涌入星语草!它的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蜕变!白玉般的茎秆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翡翠叶片舒展开来,变得更加厚实,脉络中的银星如同被点燃,流淌着液态的星光!顶端的灵性光晕更是急速膨胀、凝实,其中,一个模糊的、与苏晚一般无二的身影轮廓,正在缓缓凝聚!
苏晚的复苏,在这生命之泉的滋养下,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阶段!
青桫长老和木灵护卫们看到这一幕,眼中都流露出激动和敬畏的神色。
然而,赵生源却悄然将一部分注意力从苏晚身上移开,冰冷的意志扫过整个圣地山谷。他注意到,在山谷四周的古树上,隐约浮现出更多强大的木灵气息,他们如同沉默的守卫,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暂时的安全,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在这片陌生的圣地,伴随着苏晚复苏的希望,潜藏的规则与未知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