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终于忍不住探进头来:“七郎哥,要不……”
“闭嘴。”我打断他,声音沙哑。
我转过身,看着病床上那个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女人。手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迹,那是为我挡灾留下的。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熬夜给我缝补衣服,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血点,却还笑着说不疼。
“他娘的……”我低声骂了句,不知道是在骂谁。
这时候,夏语冰也使出了杀招,把王念彤接了过来。
孩子眼里闪着泪花,却强忍着没有留下来。拉着我的手放在林月玲的手上,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心挣脱。
“就让我自私一回,好不好?你们别分开!我想有个家!”小丫头睁着大眼睛望着我们,泪眼婆娑的道。
她抬头看我,眼睛肿得像桃子,却不敢接。
“擦擦脸。”我把纸巾塞进她手里,“丑死了。”
她愣住,随即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带着点委屈。
老闫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下:“七郎,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有些路,不是一个人能走完的。”
我盯着窗外的天,想起师父曾经拉着我的手说:“七郎啊,这辈子最难的,不是斩妖除魔,是学会原谅。”
算盘搓着手冲我说道:“七郎哥!要不给这孩子个面子吧!”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林月玲拉着我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蝇:“老公,我知道错了……以后什么事都不瞒你了……”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那股郁结散了些。
“先把伤养好。”我终于开口,声音依然硬邦邦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眼睛亮了,庆幸终于得到了宽恕。
老闫起身,沉默的离开了。清荷悄悄退到门外,算盘也识相地跟着出去了。
至于九幽教……
生活又回到了正轨。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渐渐想通了一个道理——红尘滚滚,因果循环,与其困在过去的恩怨里,不如多做点实实在在的好事,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人积些阴德。于是,我开始频繁接手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脏活,累活。
这天下午,我正在店里闲的发闷,守着群聊想接点活,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太太,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走进了店里。
“您就是王七郎先生吧?”老太太说话很客气,有种豪门贵妇的气质,手腕上那条翡翠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是我。您请坐,有什么要帮忙的?”我赶紧起身招呼。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我姓周。有点事想麻烦您!”老太太有些犹豫,像是有难言之隐。
我不动声色地把话头引了过来:“不用客气!叫我七郎就好!只要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帮忙!”
老太太这才放下了些防备,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是这样,我在城郊捐助了一座小寺庙,叫铁佛寺。可最近那里出了些怪事……”
说起这铁佛寺,我倒是有所耳闻,最近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我没说话,给老太太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她皱了皱眉,继续说:“每到半夜,庙里的钟和磬没有人敲,却无故自响,守庙的师傅总听见有人叹气。以前没出过这种事,近两年闹得越来越凶。我们本以为是佛祖显灵,没太在意。可来的香客多了,不知道谁把这件事发到了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还有的说庙里闹鬼。香客们也都不敢来了,庙里只剩三个挂单的师父,现在更是冷清得可怜。”
我正琢磨着,算盘提着外卖推门走了进来,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哎哟我去!自媒体就爱搞这种大新闻!不是新闻也能搞成新闻呐!七郎哥,这活儿得接啊,说不定还能开个直播,名字我都想好了——走进科学之佛寺夜半钟声!到时候咱也沾个网红大师的名号,加点流量啊!”
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周老太太说道:“按说寺庙里一般的邪祟不敢靠近,但您说的这种情况确实超出了常理。要不,我陪您去庙里看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太太松了口气,“香火倒是小事,只怕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扰了佛祖的清净。也连累几位守庙的师傅。另外,报酬方面您不用担心。”
我们坐着周老太太的车来到了城郊。铁佛寺就落在竹林后面,是个只有两进院子的小庙,青砖灰瓦,看着有些年头了。果然冷冷清清,连个香客的影子都没有。
刚进大殿,香烛混着草木灰的味道扑面而来。殿里有点暗,中央的位置供着一尊生铁铸成的佛像,差不多有三米多高,通体黝黑。做工古朴,甚至有点粗糙。微垂的眼睛,透着慈悲,静静注视着每个进来的人。
我绕着铁佛仔细查看,手指触到冰凉的铁质佛身,没感觉到阴邪之气,反而有种沉静。
守庙的老和尚听说我们来了,急忙迎了出来,愁眉苦脸地说:“阿弥陀佛,周施主,您可算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庙……”
“师父别急。”我安慰道,“今晚我留在庙里看看怎么回事。”
算盘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在一旁插嘴:“七郎哥,需要我陪你不?兄弟还能陪你壮壮胆,看能不能把鬼引出来!”
“你给我老实待着。”我无奈地说,“别添乱。”
法器成精?还是什么东西借着佛身修炼?我仰头看着那铁佛,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夜色渐深,铁佛寺静得可怕。周老太太已经离开了,空寂的寺庙里,只剩下我和三个挂单师傅。我让他们早早的回禅房休息去了。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我独自盘腿坐在大殿的蒲团上,面前是那尊黑色铁佛。供桌上的长明灯摇曳不定,在佛像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让那悲悯的神情平添了一抹阴云。
算盘最终被我赶回去了,走前还嬉皮笑脸地说要给我直播留个机位。这小子还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傍晚到深夜,大店里外没有任何异常。一切都正常到让人几乎怀疑周老太太和师傅们是不是集体产生了幻觉。
我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分。
就在指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的瞬间。
“当——”
院外那口大钟毫无征兆地突然震响!钟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震得人心胆俱裂。
我猛地站起身。钟声还在持续,一声接一声,极有规律,像有个看不见的僧人一下下撞击着钟杵。
一切,都还没完!
在钟声回荡的同时,带着颤音的金属鸣响自我身前不远处骤然迸发。
是那盏放在佛前供桌上的铜磬!
同样无人敲击,却自行鸣响!磬音与沉闷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极不协调的诡异和弦。佛寺传出特有的鸣音,此刻,我却顿觉毛骨悚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清晰地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贴在我耳边响起,带着莫名其妙的悲凉。
冷汗,悄无声息的从额头上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