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奢华,超出了陶然的想象。
脚下是能映出人影的黑曜石地板,头顶是缀满月光石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能安抚心神的异香。
每一根廊柱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银狼浮雕,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主人的威严。
然而,在这份奢华之下,是森然的戒备。
几乎每隔十步,就有一名气息彪悍的卫兵肃立,他们的眼神如同真正的恶狼,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进入者。
陶然能感觉到,这些卫兵的实力,最弱的也是三品武者。
“贾善良”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局促和敬畏。
他微微弓着身子,跟在引路的侍从身后,眼睛却像黏在了那些华美的装饰上,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又被他迅速地用惶恐掩盖。
晚宴设在一座名为“啸月殿”的宏伟大殿内。
殿内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个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这些人,要么是古狼国的权贵大臣,要么是天狼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当陶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走进来时,立刻吸引了不少审视的目光。
“这位是?”有人低声询问。
“不清楚,听说是摄政王殿下亲自邀请的客人。”
“看起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陶然将这些议论尽收耳底,脸上“贾善良”式的谄媚笑容却愈发灿烂。
他看到了坐在主位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调律师。
她今天换了一身紫色的晚礼服,依旧妩媚动人。
她朝陶然举了举酒杯,仿佛在说:开始你的表演。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
“想必,这位就是调律师口中,那位眼光毒辣的‘鉴定大师’,贾善良先生吧?”
陶然浑身一激灵,连忙循声望去。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袭绣着银狼图腾的黑色王袍,银灰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一双金色的眼瞳,与狼月公主如出一辙,但其中却满是岁月的沉淀与深不可测的威严。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摄政王,苍狼王。
“是……是在下,贾善良。”陶然受宠若惊地连连鞠躬,声音都带着颤抖,“见过摄政王殿下!没想到殿下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真是……真是折煞我了!”
“哈哈哈!”苍狼王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但笑声却毫无温度,“能被调律师看重的人,我自然要多关注几分。贾先生,不必拘谨,入座吧。”
“谢殿下!谢殿下!”
陶然被安排在一个靠近主桌,但又不算核心的位置。
他坐下来后,依旧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眼神不住地往那些精美的菜肴和华贵的器皿上瞟,活脱脱一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
苍狼王与身边的重臣们谈笑风生,似乎完全忘记了陶然的存在。
陶然也乐得清闲,开始对面前的食物发起猛攻,一边吃还一边小声嘟囔:“啧啧,这肉,起码是三品异兽的里脊吧?还有这酒,能量好足……要是能打包带走就好了。”
他的这副吃相和言语,引来了周围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调律师端着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酒过三巡,苍狼王忽然拍了拍手。
歌舞停歇,大殿的侧门缓缓打开,几名卫兵推着一个个覆盖着黑布的巨大金属笼子,走了进来。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诸位!”苍狼王站起身,声音洪亮地说道,“美酒佳肴,歌舞助兴,都太过寻常。今天,本王想让大家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走到第一个笼子前,一把扯下了黑布。
笼子里,是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年轻男人。他衣衫褴褛,眼神空洞,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土黄色光芒。
“这位,是我从一个反叛的部落里抓来的。”苍狼王指着笼中的男人,像是在介绍一件商品,“b级天赋,大地亲和。可惜,胆子太小,意志已经被摧毁了。”
他转过头,金色的眼瞳看向陶然。
“贾大师,依你看,这件‘藏品’,价值几何?”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陶然身上。
陶然放下手中的鸡腿,用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上的油,才站起身来。
他走到笼子前,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个男人,甚至还凑近了闻了闻。
大殿里鸦雀无声。
“嗯……”陶然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王爷,恕我直言。”他转过身,对苍狼王拱了拱手,“这件货,已经废了。”
“哦?”苍狼王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怎么说?”
“天赋,就像一块璞玉,得有‘魂’在里面。这件货,根骨是不错,b级的大地亲和,好好调教,能当个不错的肉盾。”陶然侃侃而谈,仿佛他评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但他现在,眼神呆滞,意志全无,魂没了。没有魂的货,就是一具空壳,潜力已尽,再怎么打磨也成不了大器。”
“最多,也就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或者……拆解了,提取他的天赋本源,看看能不能给别的货强化一下。”
“所以,在我看来,这件货,不值钱。”
他这番冰冷、赤裸,将人完全物化的言论,让在场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就连调律师,看向陶然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异样。
她知道陶然在演戏,但这番言论,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神启会成员,都更加的疯狂和露骨。
“哈哈哈!”苍狼王却再次大笑起来,眼中满是赞许,“消耗品!拆解!说得好!说得妙啊!贾大师,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他一挥手:“来人!把下一个‘藏品’带上来!”
第二个笼子被推了上来,黑布扯下。
里面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他双目紧闭,但身体周围,却偶尔有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在波动。
当看到这个少年的瞬间,陶然的瞳孔猛地收缩。
A级天赋,空间亲和!
这绝对是战略级别的天赋!
他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
他甚至不等苍狼王发问,就一个箭步冲到了笼子前,双手几乎贴在了笼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少年,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宝贝!这才是真正的宝贝!”他语无伦次地叫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王爷!这件极品您是从哪淘来的?这……这简直是神迹!”
苍狼王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贾大师,先别激动。说说看,它好在哪里?”
“好在哪里?”陶然猛地回头,双眼放光地看着苍狼王,“它哪里都好!王爷您看,这件货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的精神力一直在自发地触碰空间!这说明他的天赋已经与灵魂融为了一体!”
“您再看他的表情!是恐惧!是愤怒!是桀骜不驯!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魂’还在!而且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璞玉!这才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啊!”陶然的表情近乎痴迷,“b级天赋那叫货,A级天赋,这叫艺术品!尤其是这种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空间天赋!只要用对方法,稍加打磨,他就是一柄能刺穿一切的利刃!一个来去无踪的幽灵!一个行走的战略级武器!”
“价值?这东西不能用价值来衡量!”陶然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它的价值,取决于雕刻它的工匠,有多大的野心!在庸人手里,他一文不值。但在真正懂他的人手里……他的价值,是一座王国!”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贾善良”这番疯狂的言论给震住了。
强者支配弱者,天赋决定命运。这是这个时代的法则。但从未有人,敢如此赤裸裸、如此狂热地,将这套黑暗的丛林法则,当众宣扬出来。
这个贾善良,不是贪婪。
他是个疯子。一个彻底信奉天赋至上,将人命视为商品的疯子!
苍狼王看着状若癫狂的陶然,金色的眼瞳中,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他要的,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下属,而是一个和他有着同样理念,敢想敢做的“同类”。
“说得好!”苍狼王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陶然的肩膀,“贾大师,你,没有让我失望。”
他忽然一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既然你如此欣赏这件‘艺术品’,”苍狼王指着笼中的少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那本王,就将他,赏赐给你了!”
“一位顶级的大师,理应拥有一块最好的材料,来创作他的惊世之作。”
“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了。”
陶然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赏赐一个活生生的A级天赋者?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一个枷锁,一个烫手到足以将人焚为灰烬的山芋!
这既是拉拢,也是监视,更是一个致命的考验!
陶然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脸上,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谢……谢王爷赏赐!”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甚至直接跪了下来,对着苍狼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殿下知遇之恩,贾善良没齿难忘!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将这件……不,将这位……打造成最完美的作品!”
看着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陶然,苍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陶然低垂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被彻底绑在了苍狼王的战车上。
而他怀里,也多了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