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魅色”夜店。
沉闷的鼓点穿透墙壁,震动着空气,停在街边的奔驰S级里也能感受到那股烦躁的共振。
李承风降下车窗,没下车。
他指间夹着烟,猩红的火光在夜里一明一灭,烟气升腾,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静静看着夜店门口,那里像个洞口,不停吞吐着亢奋的年轻男女。他心里不起波澜。
上辈子的李二狗,连这种地方的门边都不敢凑。那时他觉得,能在里头一掷千金的男人,都是他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大人物。
现在,他自己也成了这种人,反倒觉得无趣。
一个自作聪明的小姑娘,用她那点可怜的见识,给他安排了一出她自以为是的“英雄救美”。
可笑。
李二狗当了十年备胎,什么样的算计没见过?张露这点伎俩,在他这儿,跟小孩子过家家没区别,他甚至懒得提起兴致。
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等她演到最投入的时候,亲手把她的戏台子给拆了,让她弄明白,谁才是定规矩的人。
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摁进车载烟灰缸里,动作不紧不慢。
推门,下车。
晚风吹起他黑色衬衫的下摆,手腕上的铂金表壳在门口闪烁的霓虹下,反射出一道冷光。
门口的保安本来懒散地靠着墙,看见李承风走来,又瞥了眼那辆S级的车牌,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是职业化的客气。
李承风没看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一阵混杂着酒精、果汁甜香、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浑浊热气迎面扑来。吵闹的音乐几乎要震破耳膜。
舞池里,年轻的身体在灯光下扭动、厮磨。
李承风穿过人群,他那双看过两辈子风雨的眼睛,平静地在昏暗的场子里扫过,准确地过滤掉所有无关的人。
很快,他在角落一个卡座里,找到了张露。
她今天确实是精心打扮过。一件黑色的吊带短裙绷在身上,裙摆短得刚遮住大腿,脸上化了不怎么干净的烟熏妆,想装作成熟,反而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局促。
她显然不习惯这种地方,身体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死死抱着一杯橙汁,好像那是唯一的救生圈。她努力想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可那四处瞟动的慌乱姿态,把她卖了个底掉。
在李承风看来,她就是一只披着狼皮吓得发抖的羊。
在她斜对面的卡座,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紧身裤的精神小伙,已经盯了她好一阵子。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时冲她这边发出一阵哄笑,表情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李承风在不远不近的吧台找了个高脚凳坐下,给自己点了杯威士忌。
他没过去,就这么隔着攒动的人头,冷漠地看着。
他在等。
等那几个小混混耗尽耐心,等张露那点可怜的伪装被彻底撕碎。
等她从自鸣得意的导演,变成戏里真正无助的女主角。
只有到那一刻,他的出场,才最有分量。
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
几杯啤酒下肚,那个带头的黄毛青年终于坐不住了。他端着酒杯,领着两个跟班,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屁股挤进张露的卡座。
“妹妹,一个人啊?多没意思,哥哥陪你喝两杯?”黄毛脸上挂着油腻的笑,一口黄牙在灯光下很扎眼。
张露的身体抖了一下,使劲往沙发最里面缩,声音发紧:“不……不用了,我等人。”
“等人?这都几点了,等谁啊?骗哥哥的吧?”黄毛嘿嘿一笑,伸手就要去摸她的下巴,“来,给哥哥笑一个。”
“你别碰我!”张露尖叫着拍开他的手。
这一声在嘈杂的音乐里并不大,却让周围几桌看热闹的人都投来了兴致勃勃的注视。
黄毛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脸上挂不住了,声音也沉了下来:“操,给脸不要脸是吧?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他一把抢过旁边桌上一瓶开了的啤酒,粗暴地往张露面前一顿:“喝!给老子喝光!”
张露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求助地看向四周,周围的人,要么在起哄,要么在看戏,没一个想帮忙的。
她心里疯狂地喊着那个名字。
李叔叔……你怎么还不来?
你再不来,就真的要出事了!
绝望一点点攥紧了她的心脏。
就在黄毛失去耐心,伸手去抓张露的头发,想把酒往她嘴里灌的时候。
一只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它看似不快,却精准地扣住了黄毛抓向张露的手腕。
“啊!”
黄毛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骨头好像要被捏碎了。他惨叫一声,手里的酒瓶“哐当”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整个卡座,连同周围几桌的喧闹,都因为这一幕,安静了一瞬。
黄毛龇牙咧嘴地回头,刚想骂人,却对上了一张平静的脸。
来人是个穿黑衬衫的男人,身形高大,逆着光,看不清长相。可他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黄毛后面的脏话就全堵在了嗓子眼。
“你……你他妈谁啊?”黄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狠话。
李承风没回答。
他只是稍稍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咔哒。”
一声极轻的骨节错位声。
“啊——!!”黄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哥!哥!我错了!松手!求你松手!”
另外两个小混混见状,想上来帮忙,可刚往前迈出一步,就被李承风的动作吓得停住了。
他们看懂了,自己和这个男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往前,后果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李承风松开了手,黄毛瘫在地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黄毛的手指,然后把手帕随手丢进地上的酒渍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滚。”
就一个字。
黄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着腰,带着两个吓傻了的小弟,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李承风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他那种从容的姿态,比任何威胁都更有用。
整个过程,张露都看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为自己挡开所有危险,看着他用一种近乎优雅的方式解决掉那些她眼里的恶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就是她想要的男人!强大,从容,能把所有风浪都踩在脚下,能给她最想要的安全感!
恐惧褪去,一种混杂着崇拜、迷恋和狂喜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叔……叔叔……”她带着哭腔,颤抖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扑进了那个坚实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女孩的身体在他怀里发抖,温热的眼泪很快浸湿了他胸口的衬衫,后怕的呜咽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李承风任由她抱着,一只手抬起来,在她颤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着。
他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冷峻。
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