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没了张家别墅最后的光亮。
空气里甜腻的血腥气混着土腥味,钻进鼻腔。
沈妄站在门口,白衬衫上的暗红血迹半干,黏腻地贴着皮肤。
他身后,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他们是秦彻的“清道夫”。
“都处理干净了?”沈妄问。
领头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躬身道:“沈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张家……一个人都没留下。”
他停顿了一下:“所有痕迹都已清除,监控数据被覆盖,物理层面……张家不复存在。”
沈妄抬手,审视着指甲缝里凝固的血迹。
大部分是猪血。
几个小时前,他带着“清道夫”包围这里,却没有下令屠杀。
沈妄独自走进了那栋房子,那个叫张德海的男人涕泪横流,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沈妄给了他一个秦彻教过的选择。
要么,他亲自动手。
要么,张德海自己了断,换他妻儿一条生路。
张德海选了后者。
至于那些血,是沈妄让清道夫去屠宰场拉来的。
泼洒也是一门艺术,动脉喷溅的痕迹,挣扎拖拽的血路,他都做得尽善尽美。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秦彻的命令,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血的味道。
“走。”
沈妄吐出一个字,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云顶天宫。
书房的门无声地滑开。
秦彻正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桌后,没有看文件,也没有看屏幕。
秦彻正坐在巨大的书桌后,十指交叉置于桌上,整个人像是凝固在了阴影里。
沈妄走了进去,一身还没散尽的血腥气,瞬间污染了书房里冷冽的香氛。
他停在距离书桌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等秦彻开口。
秦彻终于动了,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都解决了?”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主人,”沈妄的回答,同样平静,“一个不留。”
秦彻的视线,落在他被血浸透的衬衫上。
“过程,顺利吗?”
“很顺利。”沈妄说,“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求饶。”
秦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丢在桌上。
“擦擦,你的样子,脏了我的眼睛。”
下一秒,沈妄向前一步,单膝跪了下去。
膝盖骨和坚硬的木地板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垂着头,像最虔诚的信徒,跪在自己的神明面前。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沾着血的戒指。
是张德海的婚戒。
他双手捧着,举过头顶,“主人,这是战利品。”
秦彻看着他,没说话。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沈妄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他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要打消秦彻的疑虑,要掩盖自己内心刚刚萌芽的背叛,他需要献上更多。
他需要献上自己的尊严。
沈妄缓缓地,俯下身体,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在秦彻审视的目光中,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秦彻那一尘不染的皮鞋鞋尖。
那个吻,很轻,很凉,带着血腥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献祭。
他用这种极致的卑微,来为心里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上一道最肮脏的锁。
许久,一声极轻的笑,从秦彻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那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低沉,悦耳。
他抬起脚,用刚刚被亲吻过的鞋尖,挑起了沈妄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我的狗,”秦彻的指尖,沾上沈妄脸颊上干涸的血迹,在那片暗红上轻轻摩挲,“越来越会讨人喜欢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免令,沈妄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赌对了。
秦彻很享受他这种堕落的、毫无底线的取悦方式。
“起来吧。”
秦彻收回脚,重新靠回椅背。
“是,主人。”沈妄站起身,依旧垂着头。
“你这次做得很好。”秦彻的语气里透着愉悦,“我很满意。”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沈妄面前。
“作为奖励,”秦彻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被血黏住的衣领,“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妄的眼皮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什么地方?”
“一个……”秦彻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 他直起身,拍了拍沈妄的肩膀。
“换身衣服,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沈妄一个人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些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迹。
那个吻的触感,还留在嘴唇上,冰冷,坚硬。
他抬起手,用手背狠狠碾过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血的铁锈味。
他看着手背上那抹鲜红,忽然觉得,这比那些猪血,干净多了。
十五分钟后。
沈妄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休闲装,从楼上走了下来。
秦彻已经等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也换了一身同色系的休闲服,甚至摘掉了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看到沈妄下来,他站起身,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
沈妄走过去,秦彻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不是通过那根铂金锁链,而是手掌握着手掌。
“走吧。”
秦彻牵着他,走向门口。
管家林伯已经备好了车,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宾利。
“先生,需要司机吗?”
“不用。”秦彻拉开车门,让沈妄坐进副驾驶,“今晚,我自己开。”
车子平稳地驶出云顶天宫。
沈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京城的灯火像一条流光溢彩的河。
车内安静,秦彻专心地开着车。
车子驶入盘山公路,在黑暗中爬升,最终停在山顶。
风很大,吹得人脸颊生疼。
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天文台,铁门上布满了锈迹。
秦彻拉着沈妄下车,走到入口。
他没有用钥匙,而是将手掌按在门旁一块不起眼的石壁上。
“滴——”
一声轻响,铁门缓缓向内滑。
“进来。”
通道很长,脚下是冰冷的金属地板,墙壁上镶嵌着幽蓝色的感应灯,在他们走过时依次亮起,又在身后依次熄灭。
通道的尽头,是一部电梯。
电梯升到顶端,门再次打开。
天文台巨大的穹顶之下,中心摆放着一张柔软的黑色长沙发,正对着一面占据了半个穹顶的巨大弧形玻璃。
玻璃外面,是璀璨的星河,和被踩在脚下的,京城模糊的灯火轮廓。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
秦彻松开沈妄的手,走到玻璃前,背对着他。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沈妄沉默地摇了摇头。
秦彻转过身,月光和星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银边。
他看着沈妄,字句清晰。
“十八年前,我在这里看着沈家被灭门。”
沈妄的呼吸,停了。
秦彻走近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沈妄刚刚被自己擦破的唇角,声音低沉而温柔,
“也是在这里,我决定,把你捡回来。”
“欢迎回家,沈妄。”
“回到我为你打造的……第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