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北电宿舍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一天的课程结束,四个刚结识不久的年轻人躺在各自的床上,却毫无睡意。白天的兴奋、困惑与迷茫,此刻都在黑暗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唉……”朱亚文一声长叹,打破了寂静,“今天老师讲的,什么‘真听真看真感觉’,道理我都懂,可说现在就让演,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啊。”
一旁的罗晋也翻了个身,表示深有同感:“是啊,感觉老师把一座表演的金山指给我们看了,却没给我们梯子,光看着,够不着啊。”
这时,陈晨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带着一种与其说是豁达不如说是摆烂的坦然:“那不是很正常吗?我们现在要是什么都会,还来这里学什么?交钱旅游来了?不就是因为不会,才要学嘛。”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床铺的芦芳生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比另外三人多了一丝沉稳和经历。“陈晨说得对。学习是唯一的路径。不瞒你们说,我以前和家人住在日本,也学过一阵子表演。”
“在日本学过?”朱亚文和罗晋同时支棱起半个身子,在昏暗的光线里面面相觑,语气里满是惊讶和不解,“你都已经在国外学过了,怎么还回来从头再读?”
芦芳生笑了笑,那笑声里有些许复杂的意味:“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圈子。在日本,我学得再好,终究是个外国人,那边的圈子很难真正融入。回到国内,人家谁认识一个从日本回来的无名小卒?想进这个圈子,你需要一张‘门票’。而北电,”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就是国内影视圈最硬的那几张门票之一。”
“哦——我明白了!”朱亚文恍然大悟,快人快语,“你的意思是,北电就是个巨大的敲门砖?”
“你们啊,可别小看了这块‘砖’。”芦芳生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甚相符的老成,“你们数数,有多少大导演、大明星是从北电走出去的?这学校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是最宝贵的资源。平时多留心,和老师、师兄师姐处好关系,将来毕业了,靠着这点香火情,哪怕只是帮忙递个话、推荐一下,机会就大不一样。男一号女一号我们不敢想,但男二男三,女二女三,是不是可以搏一搏?可如果我们连这个圈子都进不去,连和人交流的资格都没有,那一切不都是空谈吗?这就是我为什么必须回来,必须进北电的原因。”
一直安静听着的陈晨忍不住从上铺探出头来,对着芦芳生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语气带着佩服和一丝调侃:“兄弟,牛逼!你这思路清晰得不像咱们同龄人啊。说,是不是背后有高人给你规划了人生路线?反正我是不信你这脑袋瓜子自己能想这么远。”
朱亚文和罗晋这两个“臭屁虫”也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咱们这个年纪,不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就冲进来了吗?谁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朱亚文接着说道:“我就是听老家一个在剧组干过的叔说,想当演员,考北电中戏是条路子,出头能快点儿。我一想,行啊,就来试试呗,没想到真考上了。”他说完,扭头问陈晨:“晨儿,你呢?你为啥来?”
陈晨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盘着腿,开始抖搂自己的“黑历史”:“我?我可能是我家读书最差的那个崽了。走文化课?死路一条。当体育生?又没那身板。我爸是教育局的,没招了,我就问他,有没有啥大学是不用看那么多分数的?我爸当时没好气地坐在书桌前,头都不抬地跟我说,‘北电、中戏、上戏!这些地方不看分数,就看你会不会装!’我一听,哎哟我去!装谁不会啊?我从小到大唱歌还行,长得嘛……也还算对得起观众,我妈给了我这张脸,总不能浪费吧?我一琢磨,行,那就考考看!”
他说得眉飞色舞:“中戏我也报了,但人家那儿好像更看重真功夫,我感觉我这点斤两够呛。没想到北电这边,嘿嘿,好像更看脸?面试老师估计是觉得我这形象还能挽救一下我的专业,险之又险,就把我收了!怎么样兄弟们,哥们儿这算是靠脸吃饭了吧?”
另外三人顿时发出一阵嘘声,笑骂起来。
“屌毛!合着就你是靠脸,我们都不是是吧?”
“你看看我们三个,哪个不是一表人才,貌比潘安?”
小小的宿舍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和年轻人毫无顾忌的笑骂声。年轻人的友谊就是这样,在互相拆台和分享秘密中迅速升温。
又闹了一阵,宿舍的灯“啪”一声被宿管准时熄灭。聊得热火朝天的四人这才意犹未尽地躺下,互道晚安。黑暗中,不知谁嘟囔了一句:“睡吧,明天六点还得起床,苦逼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尖锐的闹铃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响起。陈晨第一个从床上弹起,以极强的意志力驱散了睡意,然后挨个把三个睡得昏天暗地的室友踹醒。
“起来了!快!刷牙洗脸!王老师点名要是不到,咱们就等着被当典型吧!”
四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完毕,一路小跑冲向晨练的场地。朱亚文一边跑一边喘着气说:“我可听说了,这位王老师不但要求严,在圈里人脉还广,将来能不能蹭上点资源,全看现在表现好不好了,可不敢得罪!”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大部分同学已经站好了。面容严肃的王劲松老师目光扫过全场,见人基本到齐,便简明扼要地宣布了今日晨练内容——锻炼体型。
陈晨乐得自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练习他那套来自“外星科技”的三十六式练体术。他心无旁骛,从第一式开始,昨天他勉强掌握了三式,今天状态似乎格外好,气息流转更为顺畅,筋骨仿佛也在微微发热。他一鼓作气,竟然接连突破了障碍,一气呵成地练到了第八式!
收势之时,他感觉全身的骨头缝都像是被打开了,一种远比昨日强烈的酸麻胀痛感弥漫开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和舒泰。按照“小e”的说法,只要将这三十六式彻底练成,他的身体掌控力将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届时,无论是高难度的动作戏,还是跳伞、攀岩等特种技能,他都能在极短时间内掌握并做得比专业人士更出色。可以说,未来的武打戏,只要让他熟悉了招式套路,他就能打出宗师级别的风范。
他这边练得投入,却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直在好奇地注视着他。
那人本是也想来图个清静,却不知不觉被陈晨那些怪异却又充满韵律和美感的动作吸引了。她自幼学习舞蹈,对身体动作极为敏感,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陈晨的“路数”,而且那些动作的难度极高,她私下里偷偷模仿了几个,竟完全做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