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的山神庙建在镇子后方的山顶上,青灰色的庙墙爬满了老藤,庙顶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虽已近黄昏,庙里却香火鼎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混合着山风带来的草木气息。石阶上挤满了镇民,大多面色凝重,手里捧着香烛,眼神里带着敬畏与不安。
苏满和沈辞混在人群中,跟着献祭的队伍拾级而上。庙门大开着,正中央的石台上绑着那个穿红衣的少女,她的双手被粗麻绳捆在石柱上,裙摆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脸上满是泪痕,嘴唇咬得发白,身体因恐惧而不停发抖。石台前站着个穿黑色祭司长袍的老者,袍子上绣着诡异的云纹,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对着少女的胸口,正念念有词。
“住手!”苏满再也忍不住,拨开人群冲了过去,桃木剑“唰”地出鞘,剑尖直指老者的手腕。
老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止吓了一跳,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转头看向苏满,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你是谁?竟敢闯入山神庙,打扰献祭仪式?就不怕触怒山神,降下灾祸吗?”
“真正的山神慈悲为怀,庇佑一方百姓,怎会接受如此残忍的献祭?”苏满的声音清亮,在空旷的庙里回荡,“你们用无辜少女的性命祈求保佑,这不是敬畏,是亵渎!只会引来更大的祸患!”
“你懂什么!”老者气得胡须发抖,指着庙墙上的壁画,“这是我们落霞镇流传了几百年的规矩!当年若不是献祭了少女,山神怎会平息山洪?如今大旱三个月,只有献祭才能换来降雨,你这外人休要多管闲事!”
沈辞走上前,目光扫过台下的镇民,缓缓开口:“老伯若真信这规矩有用,不妨看看这些年镇上的收成。据我所知,近五年来,落霞镇的旱灾一年比一年严重,献祭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可日子却越发艰难——这难道是山神的保佑?”
老者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台下的镇民也开始窃窃私语,显然沈辞的话触动了他们。
就在这时,山神庙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梁柱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供桌上的香炉“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一阵狂风从庙外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香灰,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众人只觉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口,身高三丈有余,头戴石冠,身披藤甲,面容由青石雕琢而成,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山神显灵。
“是谁在扰乱我的安宁?”山神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庙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镇民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不停地磕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老者,此刻也瘫软在地,浑身发抖。
“山神大人息怒!”老者指着苏满和沈辞,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这两个外人闯入神庙,阻止献祭仪式,惊扰了您的圣驾!”
山神的目光缓缓移到苏满和沈辞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能看穿人心。“你们是谁?为何要阻止献祭?”
苏满握紧桃木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晚辈苏满,是一名风水师。这位是沈辞,一介书生。我们路过此地,见献祭太过残忍,特来阻止。”她迎上山神的目光,坦然道,“献祭少女不仅违背天道,更不能真正解决旱灾。长此以往,只会让百姓陷入更大的苦难,耗尽镇子的气运。”
“哦?”山神似乎有些意外,语气里多了几分饶有兴致,“你既懂风水,那倒说说,如何才能让落霞镇摆脱旱灾,让收成好起来?”
“晚辈来时看过镇上的地形,”苏满朗声说道,“落霞镇背靠青山,本应有山泉活水滋养,只是山脚下的河道被泥沙和乱石堵塞多年,导致水流不畅,地下水脉也渐渐枯竭,这才引发旱灾。只要疏通河道,再在山脚下布下‘引灵阵’,引导山泉水脉流动,滋润土地,镇上的收成自然会好起来。”
山神的石质眉毛微微扬起,眼神亮了起来:“你有这样的本事?”
“晚辈愿一试。”苏满语气坚定。
山神沉默片刻,巨大的身影微微颔首:“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若三天后你能让山脚下的河道重新流水,我便应诺保佑落霞镇风调雨顺,永不再需献祭。若你做不到……”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山崩般的威压,“便休怪我将你们与这愚昧的镇民一同惩戒。”
话音刚落,山神的身影便化作点点青光,消散在风中。狂风骤停,庙里的香灰缓缓落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镇民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信谁。
“大家不必惊慌。”沈辞扶起身边的一个老丈,温声道,“疏通河道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就算没有山神的承诺,也是该做的。我们定会尽力,还请大家相信我们。”
或许是沈辞的真诚打动了众人,或许是山神的话给了他们底气,终于有人点了点头:“沈公子说得是,总不能真让好好的姑娘送了命。”“我家有锄头,我愿意去疏通河道!”
在苏满和沈辞的带领下,镇民们很快行动起来。年轻力壮的男子扛着锄头、铁锹往山脚下赶,妇人们则提着篮子送水送饭,连孩子们都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小铲子扒拉河道边的碎石。苏满则在山脚下勘察地形,用朱砂在地上画出复杂的阵纹,将几块从河里捞出的青石按方位摆好,又引来山涧的溪水注入阵眼——这便是“引灵阵”,能借助地脉之力,让水流长久保持通畅。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当第三天的朝阳升起时,随着最后一块巨石被撬起,堵塞的河道突然“哗啦”一声,清澈的泉水奔涌而出,顺着河道蜿蜒流淌,滋润着两岸干裂的土地。山脚下的“引灵阵”也开始生效,阵纹泛起淡淡的金光,将水汽引向四周的田野,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
就在这时,山神再次出现在山顶,看着山脚下流淌的河水和镇上舒展的绿意,石质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很好,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他的声音不再威严,反而带着欣慰,“从今往后,我会守好落霞镇的水脉,保此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说完,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青光,融入青山之中。
几乎在同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落在镇民们的脸上,带来阵阵清凉。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向苏满和沈辞磕头道谢,那个被救下的红衣少女更是捧着一束刚开的野花,羞涩地递到苏满面前:“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苏满接过野花,看着镇民们脸上绽放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成就感。沈辞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烟雨朦胧的田野,轻声道:“该走了。”
“嗯。”苏满点头。
两人向镇民们挥手告别,翻身上马,沿着新绿的河岸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