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地牢比想象中潮湿。
苏满避开巡逻的衙役,贴着墙根走到最深处的牢房。符咒封印的金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画皮妖蜷缩在角落,银灰色的鳞片失去了光泽,像蒙了层灰。
“你来做什么?”它的声音很虚弱,显然控妖咒的反噬还没过去。
苏满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扔了过去:“吃点东西。”
油纸包里是几个肉包子,还是热的。画皮妖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饥饿,抓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鳞片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
“沈辞要把你交给钦天监。”苏满开门见山。
画皮妖的动作顿住了,包子从嘴边掉下来,滚到地上沾满了污泥。“钦天监……”它的声音带着恐惧,“他们会杀了我的……”
“我可以救你出去。”苏满说,“但你要答应我,出去后立刻回山里修行,百年内不得再踏入人间,更不能伤害生灵。”
画皮妖猛地抬起头,竖瞳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苏满的目光落在它脖子上的符咒印记上,那是周显下咒时留下的,“你本性不坏,只是被人利用了。若能改过自新,未必没有成仙的可能。”
画皮妖沉默了。它修行了五百年,才勉强能化人形,其间见过太多人类的贪婪与自私,像苏满这样愿意给它机会的,还是第一个。
“我……我答应你。”它最终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只要能活下去,我再也不踏入人间了。”
苏满松了口气,刚要动手解开符咒封印,身后突然传来沈辞的声音:“姑娘这是要抗法?”
她猛地转身,看见沈辞站在牢门外,手里举着盏灯笼,火光映得他脸色冷峻。
“沈御史。”苏满的手停在半空,“我只是想给它一个机会。”
“机会不是谁都能给的。”沈辞走进牢房,目光落在画皮妖身上,“它犯了法,就该受罚。”
“可它已经知道错了!”苏满挡在画皮妖面前,“你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
“我只是在按律办事。”沈辞的声音冷得像地牢的石壁,“姑娘若是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
画皮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挡在苏满身前,对着沈辞嘶吼:“不关她的事!要杀要剐,冲我来!”它的鳞片竖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因为控妖咒的反噬,身体摇摇欲坠。
苏满看着挡在身前的画皮妖,心里突然一动。这只妖虽然做错了事,却还有着最朴素的义气。
“沈辞,”她看向沈辞,语气软了些,“你说过,律法是为了警示后人。若是我们能让它戴罪立功,是不是比杀了它更有意义?”
沈辞皱起眉头:“戴罪立功?它一个精怪,能做什么?”
“江南一带精怪不少,”苏满说,“它土生土长,定然知道哪些精怪与人类有勾结。我们可以让它带路,查处那些藏在暗处的勾当。这样既能惩治更多的恶,也能让它赎罪,不好吗?”
沈辞沉默了。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晃动,看不清表情。地牢里很静,只有画皮妖粗重的喘息声和水滴落在石地上的“滴答”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可以给它一个机会,但若是它敢耍花样……”
“我不会!”画皮妖立刻喊道,“我一定好好带路!”
苏满看着沈辞,知道他妥协了。她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这个看似刻板的御史,其实也并非铁石心肠。
“多谢。”她轻声说。
沈辞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出牢房:“明早出发,去查下一个同党。”
月光透过地牢的气窗照进来,落在画皮妖身上,银灰色的鳞片终于恢复了些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