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虎啸落定
院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连灶房里熬药的咕嘟声都盖不住。五特正用木勺搅动着陶锅里的草药,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飘在屋里,三冬蹲在旁边,小手攥着他的衣角,眼睛却一直瞟着院门——刚才村民们的议论声里,“衙门”“官差”“赏银”这些词反复出现,让他既紧张又好奇。
“二冬,俺去报信!”突然,院门外传来一声喊,是村里的王二,他总爱跑前跑后传消息,此刻声音里满是兴奋,“俺跑得快,半个时辰就能到镇上衙门,让官差赶紧来验虎!”
五特手里的木勺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王二已经撩起衣角往村外跑,几个村民在后面喊:“路上慢点!别摔着!”“跟官差说清楚,是二冬弄死的老虎!”
“哥,官差会不会很凶啊?”三冬往五特身边凑了凑,声音里带着怯意,上次奴隶主来村里时的凶模样,他到现在还记得。
五特摸了摸他的头,把陶锅的盖子盖上,用湿布擦了擦手:“不凶,他们是来给咱送赏银的。等官差验完老虎,咱就能领百两银子,到时候给你做红布小褂子,还给石头哥买些补身体的东西。”
正说着,屋里传来石头哥的声音:“二冬?是王二去报信了?”
五特连忙走进里屋,三冬也跟着跑进去。石头哥靠在炕头上,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只是嘴唇还泛着淡紫,他伸手抓住五特的手腕,力道很轻,眼神却格外认真:“官差来了,你别紧张,有俺在。那老虎是你凭本事弄死的,赏银该是你的。”
“俺知道。”五特在炕边坐下,帮他掖了掖被角,“你先好好歇着,等药熬好了,喝了药就能好得更快。”
院门外的村民还在热闹地议论着,有人说要给老虎搭个棚子,别让太阳晒坏了;有人说要去镇上买些肉,晚上摆桌酒庆祝;还有人说起张老栓,声音渐渐低下去——要是张老栓还在,看到老虎被打死,肯定会笑着给三冬塞野山楂。
三冬似乎也想起了张老栓,他走到炕边,小声对石头哥说:“石头哥,张爷爷要是知道老虎死了,会不会很高兴?”
石头哥摸了摸他的头,眼眶有点红:“会的,张爷爷肯定高兴。等你哥领了赏银,咱去张爷爷家看看他老伴儿,给她送点粮食,也算对得起张爷爷了。”
五特点点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走到院门口,看着村民们七手八脚地用树枝给老虎搭棚子,老虎的尸体躺在院里的空地上,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院子,斑斓的皮毛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已经闭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狠。
“二冬,你可真厉害!”村里的李婶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那么大的老虎,你个七岁娃娃都能弄死,以后咱村再也不用怕了!”
“是靠运气,还有这些木炭。”五特指了指角落里的独轮车,陶盆里的木炭已经凉了,只剩下灰烬,“老虎怕火,俺用火烧它,又趁机找了机会制住了它。”
“不管咋说,你都是咱村的小英雄!”李婶笑着说,“等官差来了,领了赏银,俺给你和三冬做双新布鞋,保准耐穿!”
五特刚要道谢,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官差的吆喝声:“让让!让让!官府办案!”
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纷纷往两边退,给官差让出一条路。五特握紧三冬的手,三冬也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很快,五个官差骑着马来到院门口,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色官服的捕头,脸上留着短须,眼神锐利,他翻身下马,看了看院里的老虎,又低头看向五特——这孩子个子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身上的粗布衫沾着血和泥土,怎么看都不像能打死猛虎的人。捕头眉头皱了皱:“就是你弄死的老虎?”
“是俺。”五特往前站了半步,把三冬护在身后,声音虽轻却很稳,“这老虎在后山吃了人,还跑到村边叼鸡,俺为了救被蛇咬的石头哥,去后山挖草药,正好遇到它,就把它弄死了。”
捕头没说话,走到老虎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他摸了摸老虎腹部深可见骨的伤口,又看了看老虎被刺瞎的眼睛,指尖蹭到皮毛上的灼烧痕迹,然后站起身,对身边的官差说:“伤口是锐器所伤,正中要害,眼睛也废了,还有火烤的痕迹,确实是用火攻加锐器制敌。”说完,他又转向五特,眼神里的锐利淡了些,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打量:“你叫啥名字?多大了?咋敢跟老虎对峙?”
“俺叫二冬,今年七岁。”五特抬头看着捕头,不躲不闪,“俺听村里老猎人说,老虎怕火,要害在肚子和眼睛。俺带着木炭上山,遇到老虎就点火逼它退,趁它慌的时候伤了它。”
捕头顺着他的话,看向角落里的独轮车——陶盆里的灰烬还在,旁边散落着几块烧黑的木炭,确实符合火攻的说法。他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不错,小小年纪,又勇又细。这老虎官府追了三天,伤了三个猎户,还害了两条人命,没想到最后栽在你手里。”他顿了顿,对五特说:“赏银百两,官府说话算话,你跟俺去镇上衙门领赏,顺便录个口供。”
“俺能先等石头哥喝了药再去吗?”五特指了指里屋,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他被蛇咬了,药刚熬好,俺得看着他喝了才放心。”
捕头看着孩子认真的模样,心里软了软,点头应道:“可以,俺们等你半个时辰。”他挥了挥手,让官差们在院门口等候,自己则站在院里,目光落在老虎尸体上——这么凶的虎,被个七岁孩子弄死,说出去怕是没人信,可眼前的痕迹又做不了假,这孩子是真的胆大心细。
五特连忙跑进灶房,把熬好的草药倒进陶碗,用嘴吹了又吹,试了好几遍温度,才端进里屋。石头哥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墙上,看到五特端着药进来,连忙伸手去接:“俺自己喝,你歇会儿。”
“俺喂你。”五特把碗递到他嘴边,小小的手稳稳托着碗底,“药有点烫,慢点咽。”
三冬也凑过来,从兜里掏出块皱巴巴的糖——是王掌柜给的,他一直没舍得吃,此刻剥开糖纸递到石头哥嘴边:“石头哥,药苦,你喝完吃块糖就不苦了。”
石头哥笑着张开嘴,把糖含在嘴里,甜味顺着喉咙往下走,连药的苦味都淡了。他看着五特小小的身影,眼眶有点热:“二冬,去衙门别慌,照实说就行。领了赏银,先给你和三冬做新衣裳,再买些补药,剩下的存着盖瓦房。”
“俺知道。”五特把空碗放在炕边,又帮石头哥掖好被角,“李婶会来陪你们,俺很快就回来。”
走出里屋,李婶已经在院里等着了,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双新做的小袜子,她蹲下来帮五特换上:“穿上暖和,去衙门看着也体面。三冬俺帮你带着,放心去。”
五特接过布包,小声说了句“谢谢李婶”,又走到三冬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哥去去就回,你别乱跑。”
“哥,你早点回来,俺留了野兔肉给你。”三冬拉着他的衣角,舍不得松手。
“好。”五特点点头,跟着捕头往外走。村民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叮嘱:“二冬,别跟官差顶嘴!”“赏银拿好,别弄丢了!”“早点回来,咱给你庆功!”
五特一边点头,一边跟着捕头往村外走。马蹄声哒哒响,他回头望了望——院门口的三冬还在挥手,小小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心里一暖,加快了脚步。
到了镇上衙门,捕头把他带到一间屋子,文书正握着毛笔写字。捕头跟文书说了几句,然后对五特说:“把你制住老虎的经过跟文书大人说一遍,别漏了细节。”
五特坐在椅子上,椅子太大,他的脚都够不着地。他定了定神,从“石头哥被蛇咬,俺去后山挖七叶一枝花”说起,说到遇到老虎时,特意强调“俺想起老猎人说的话,赶紧点了木炭”,又讲了“老虎怕火往后退,俺趁机用刀刺它肚子和眼睛”,每个细节都说得清楚,从头到尾没提灵智核——这是他藏在心里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文书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写着,时不时停下来问:“老虎是从哪个方向扑过来的?”“你刺它的时候,站在啥位置?”
五特都一一答了,声音虽小却条理清晰。等他说完,文书把口供递给捕头,捕头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口供没问题,你在这儿等会儿,俺去给你取赏银。”
五特坐在椅子上,小手放在膝盖上,心里又慌又盼——他从没见过百两银子,不知道是不是像村里老人说的那样,能堆成小堆。他想起三冬想要的红布小褂子,想起石头哥需要的补药,想起能遮风挡雨的瓦房,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没过多久,捕头拿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走进来,放在五特面前:“这里面是百两银子,你点点。”
五特伸手掀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锭银子,每锭都闪着银白色的光,刻着官府的印记。他拿起一锭,银子沉甸甸的,硌得手心有点麻。他摇摇头,把木盒盖好:“俺信官府,不用点。”
捕头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实在孩子。银子拿好,以后遇到危险,记得来衙门找俺们。”
五特接过木盒,抱在怀里——盒子太重,他得用两只手才能抱稳。刚走出衙门,就看见一个村民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二冬,可算等到你了!石头哥怕你拿不动银子,让俺来接你。”
“石头哥咋样了?”五特连忙问。
“好多了,喝完药能下地走了。”一个村民把木盒放进布包,挎在肩上,“咱赶紧回去,三冬在家都哭了两回了,非得让我们来找你。”
五特点点头,跟着她往村走。路上遇到不少村民,看到他都笑着打招呼:“二冬,领了赏银啦?”“真是个能干的娃娃!”
回到村里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刚到村口,就看见三冬跑过来,一头扎进五特怀里:“哥,你咋才回来!我以为送完老虎就能回来呢!”
“俺得录完笔录才能回来。”五特摸了摸他的头,“银子拿到了,咱回家看。”
村民们跟着他们往家走,院里已经摆好了桌子,李婶炖的野兔肉冒着热气,还有炒野菜、煮鸡蛋,都是乡亲们带来的。石头哥坐在院里的椅子上,看到五特回来,连忙站起来:“二冬,没事吧?银子拿到了?”
“没事,都在这儿。”新的村长把布包递过去,打开木盒,银子的光映得众人眼睛发亮。村民们都凑过来看,纷纷惊叹:“这么多银子!够盖三间大瓦房了!”“二冬这孩子,真是有出息!”
五特从木盒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李婶:“李婶,谢谢您帮俺照顾石头哥和三冬,这银子您拿着。”
李婶连忙摆手:“俺不能要,都是乡里乡亲的,而且你还为村里除了厉害,这点是应该的。”
“您拿着吧。”五特把银子塞进她手里,“以后还要麻烦您给俺们做衣裳呢。”
李婶推辞不过,红着眼圈收下了。石头哥也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王大爷:“王大爷,这银子您拿去给张老栓的老伴儿买粮食和药,多帮衬着点。”
王大爷接过银子,点了点头:“放心,俺一定照办。”
五特又拿出几锭银子,分给帮忙抬老虎、照看院子的乡亲们,剩下的银子都交给石头哥:“石头哥,这些银子用来盖瓦房、买粟米种子,以后咱一起过日子。”
石头哥接过银子,眼眶有点红:“这银子是你挣的,该你拿着。”
“俺们是一家人,分啥你的我的。”五特笑着说,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
村民们都笑了,纷纷坐下吃饭。院门外的老虎尸体已经被官差拉走,说是要带回衙门示众,让周边乡亲都安心。灶膛里的火苗还在烧着,映得院里暖烘烘的,野兔肉的香气混着笑声,飘得很远。
三冬坐在五特身边,把碗里最嫩的兔肉夹给五特:“哥,你吃,这肉香。”
五特把兔肉又夹回三冬碗里:“你吃,长身体。”
石头哥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是孤单的了——有这个七岁就敢斗猛虎的孩子,有热心的乡亲,有这沉甸甸的银子,他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把这个小院,变成真正的家。
夜色渐浓,村民们渐渐散去。三冬靠在五特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五特抱着他,坐在院里的椅子上,石头哥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银子,在月光下闪着淡光。
“二冬,明天咱就去镇上找匠人,定盖瓦房的木料。”石头哥说,“再买些粟米种子,开春就种地。”
“好。”五特点点头,看着怀里的三冬,又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月光温柔,晚风轻吹,他知道,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晨光刚漫过村头的山谷,五特就被灶房的动静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炕上的三冬还蜷成一团,小脸红扑扑的,嘴角沾着点口水——昨晚庆功宴上,这孩子吃了三块野兔肉,睡得格外沉。五特轻手轻脚地下炕,刚走到屋门口,就看见石头哥端着陶盆往院里走,裤脚挽到膝盖,小腿上的蛇咬疤痕还泛着淡粉色,却已经能稳稳走路了。
“咋不多睡会儿?”五特走过去,伸手想接陶盆,里面盛着刚和好的面团,“李婶说了,今早会送馒头来。”
石头哥把陶盆放在石桌上,笑着往灶房指了指:“俺醒得早,看灶膛里还有火星,就想着给你俩烙几张饼。三冬不是爱吃甜口的?俺昨晚把王掌柜送的糖块碾成了粉,和在面里了。”他说话时,声音比往常亮堂些,只是抬手揉面时,胳膊还不太利索——之前被老虎尾巴扫到的伤还没好透,一动就牵扯着疼。
五特没再劝,转身去灶房添柴。火苗“噼啪”舔着锅底,映得两人脸上暖烘烘的。石头哥擀着面饼,目光落在五特的后脑勺上——这孩子穿着李婶新做的粗布褂子,领口还没来得及缝扣子,露出一小片细嫩的皮肤。他突然想起半个月前,这孩子抱着银子从衙门回来,第一时间就把银子塞给他,说“咱盖瓦房”;想起自己昏迷时,迷迷糊糊听见这孩子跟三冬说“石头哥会好的,俺再去挖草药”;想起奴隶主家那些年,自己像头牲口似的被打骂,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哪敢想有朝一日,能在院里烙饼,身边还有两个惦记着自己的人。
“二冬。”石头哥的声音突然有点发紧,手里的擀面杖顿了顿,“俺……俺昨天夜里没睡着,总想起你去后山的事。”
五特添柴的手停了停,抬头看他:“都过去了,老虎也死了,你也好了。”
“不是过去了的事。”石头哥放下擀面杖,走到灶房门口,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眼角的红,“俺是奴隶的时候,奴隶主让俺去山涧挑水,冬天冰碴子割破脚,他连块布都不给;有回俺染了风寒,他嫌俺干活慢,直接把俺扔在柴房,要不是俺命大,早就没了。可你不一样……”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俺被蛇咬了,你明知后山有吃人的老虎,还敢推着车去挖草药;俺躺炕上不能动,你端药喂水,连觉都不敢睡。二冬,谢谢你……谢谢你不嫌弃俺是奴隶,对俺这么好。”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轻,像是怕说重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就没了。五特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有点发堵——他从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在他心里,石头哥不是奴隶,是会把仅有的窝头分给自己和三冬的人,是会在奴隶主来的时候,把他们护在身后的人。
“石头哥,别提奴隶这个事了。”五特从灶房走出来,拉着他的胳膊往石桌那边走,“等你腿上的伤彻底好了,俺就去衙门给你取消奴籍。到时候咱盖了瓦房,俺再张罗着给你娶个老婆,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娶老婆”三个字刚出口,石头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面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连忙抬手抹了把脸,却越抹越多——长这么大,没人跟他说过“取消奴籍”,更没人说过“娶老婆”。在奴隶主家,他连“人”都算不上,哪配想这些。他看着眼前的五特,又转头看向屋里熟睡的三冬,突然蹲下身,双手捂住脸,肩膀不住地发抖。
五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院门外的鸡叫了,远处传来村民扛着锄头下地的脚步声,风里带着泥土的香气,一切都安安稳稳的。
过了好一会儿,石头哥才缓过来,他站起身,眼睛红红的,却笑得格外真切:“二冬,三冬,以后俺石头就是你们的亲大哥。从今往后,俺用命保护你们,谁要是敢欺负你们,俺就跟他拼命!”他说得郑重,像是在立誓,握着拳头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五特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屋里传来三冬的动静——这孩子揉着眼睛跑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看见石头哥红着眼圈,连忙跑过去拉他的手:“石头哥,你咋哭了?是不是腿还疼?俺给你吹吹就不疼了。”说着,他踮起脚尖,对着石头哥的腿伤轻轻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认真。
石头哥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蹲下来,把三冬抱在怀里,声音放得柔柔的:“不疼了,石头哥是高兴的。三冬乖,等会儿就能吃甜饼了。”
“真的?”三冬眼睛一亮,从他怀里跳下来,跑到石桌旁盯着面团,“俺要吃最大的!还要给哥留一块!”
看着三冬蹦蹦跳跳的模样,五特和石头哥都笑了。灶房里的饼香渐渐飘出来,甜丝丝的,混着晨光,落在院子的每个角落。
吃过早饭,五特揣着银子,拉着石头哥往镇上走——今天要去衙门办取消奴籍的手续,还要找匠人定盖瓦房的木料。三冬本来要跟着,可李婶说要教他编草绳,他才不情不愿地留在了村里,临走前还反复叮嘱:“哥,你要早点回来,俺编好草绳给你当腰带!”
镇上比往常热闹,路边的小摊摆得满满当当,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铁匠铺的打铁声混在一起。石头哥走在后面,眼睛里满是新奇——以前他跟着奴隶主来镇上,只能低着头跟在后面,连路边的摊子都不敢多看,如今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手里还揣着自己的“身份”,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到了衙门,捕头正在院里练兵,看见五特,立刻笑着迎过来:“二冬,今天来是有事?”
“俺来给石头哥办取消奴籍的手续。”五特把石头哥往前推了推,“他以前是奴隶,现在想做正经农户。”
捕头点点头,领着他们去了文书房。文书听说是五特要办手续,连忙找出奴籍册——石头哥的名字在最末页,旁边写着“奴隶主:周扒皮”,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文书拿起毛笔,抬头问:“取消奴籍需要原奴隶主的文书,你们有吗?”
石头哥的脸瞬间白了——周扒皮去年冬天病死了,他的儿子早就带着家产去了城里,哪找得到文书。五特也愣了愣,随即握紧石头哥的手,对文书说:“周扒皮已经死了,他儿子也走了。石头哥现在跟着俺过,俺能证明他是好人,村里的乡亲也能证明。”
文书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捕头走了进来:“文书,这事儿俺作证。石头哥是个老实人,前阵子村里闹老虎,他还帮着村民守夜。再说,二冬是咱镇上的小英雄,他的话错不了。”
文书想了想,点点头:“行,既然有捕头作证,那就在册上注‘奴籍取消,归为农户’,以后石头哥就是正经村民了。”说着,他拿起毛笔,在石头哥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圈,写上“已脱奴籍”。五特说:“文书,石头哥能不能改个名字,脱奴籍了,换个新名字,重新开始生活”,文书说:“当然可以”。五特想想叫什么好呢?自己这个身体的亲大哥叫大冬,已经饿死了,也不能叫大冬,再说也不吉利!五特说:“那就叫魁冬”。石头哥也同意。五特看着石头哥特别魁梧!17岁,长的高高壮壮的,才17岁就将近1米9了。文书在户籍上写上了石头哥的新名字。
石头哥看着册上的字,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他终于不是奴隶了,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了。捕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好好过日子,有啥困难就来衙门找俺。”
从衙门出来,石头哥攥着刚办好的农户文书,手还在发抖。五特拉着他往木匠铺走,路上遇到卖糖人的小摊,五特买了个兔子糖人,递给石头哥:“吃吧,甜的,能高兴点。”
石头哥接过糖人,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二冬,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到了木匠铺,老木匠正在刨木料,看见五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是二冬啊,是不是要盖瓦房?”
“嗯,要盖三间瓦房,一间给三冬,一间给魁冬哥,还有一间当灶房。”五特拉着老木匠比划,“窗户要大些,能晒着太阳;房顶要铺厚点的瓦,下雨不漏水;还要给三冬做个小床,上面能放他的草绳。”
老木匠点点头,拿出纸笔,一边画一边说:“三间瓦房,木料要用松木,结实;窗户用杉木,轻便;床的话,给三冬做个带抽屉的,能放他的小玩意儿。”
五特说魁冬哥,这样别人问你叫什么,你就说叫魁冬,我还叫你石头哥吧,这是你小名,石头哥站在旁边,嗯嗯,点点头。五特就开始和木匠聊起来了,看着五特跟老木匠认真商量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他以前从不敢想,自己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老木匠算完木料钱,五特掏出银子,刚要递过去,石头哥连忙拦住他:“俺这里还有点钱,是以前帮村民干活攒的,俺也出点。”
“不用,银子够。”五特把他的手推回去,“这银子是咱一起挣的,盖瓦房是咱一起的家,不用分你的我的。”
石头哥没再坚持,只是眼睛又红了。老木匠看着两人,笑着说:“你们俩真是好兄弟,以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从木匠铺出来,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五特拉着石头哥往村里走,路上买了块花布——是给三冬做红布小褂子的,颜色艳艳的,像天边的晚霞。石头哥看着花布,突然说:“二冬,等瓦房盖好了,俺去后山开荒,种粟米,再养几只鸡,以后咱就有吃不完的粮食和鸡蛋了。”
“好啊。”五特点点头,“三冬说想养只小狗,到时候咱再买只小狗,让它跟着三冬玩。”可惜那只小白兔,吃了带毒的草,唉,五特说那时候也没注意它在屋里玩啊,包扎伤口的布正好掉在兔子窝边上,误食了毒草啊!行了石头哥这就是的命!就像五特的灵智核穿过茫茫宇宙,来到这里一样!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村里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影子拉得长长的。快到村口时,就看见三冬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编好的草绳,老远就喊:“哥!石头哥!你们回来了!俺编好草绳了,给你当腰带!”
五特蹲下来,让三冬把草绳系在自己腰上——草绳编得歪歪扭扭的,却系得格外紧。三冬仰着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哥,好看不?李婶说俺编得好!”
“好看,比镇上卖的腰带还好看。”五特摸了摸他的头,把花布递给他,“给你买的红布,以后做小褂子。”
三冬接过花布,高兴得蹦起来,抱着花布往村里跑:“李婶!李婶!俺有红布了!”
石头哥看着三冬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五特,突然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他想起以前在奴隶主家的日子,想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夜晚,想起自己被扔在柴房时的绝望,再看看现在——有能遮风挡雨的瓦房要盖,有惦记着自己的兄弟,有能光明正大活着的身份,他觉得这辈子值了。
回到村里,村民们都围过来问情况。当听说石头哥取消了奴籍,还改了名字叫魁冬,小名叫石头哥,李婶高兴得拉着他的手:“魁冬,好啊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名字,咱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以后你就是正经村民了,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了!等瓦房盖好了,俺给你做床新被褥!”
王大爷也笑着说:“以后开荒种地,俺帮你一起,咱村的地肥,种啥都长!”
石头哥看着围着自己的乡亲,眼睛红红的,却笑得格外开心。他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乡亲们,以后俺一定好好干活,帮衬着大家。”
傍晚的时候,木匠带着几个徒弟来村里丈量地基——就在五特家的小院旁边,要把原来的土坯房推了,盖三间宽敞的瓦房。三冬拿着草绳,跟在木匠后面,一会儿问“叔叔,什么时候能盖好呀”,一会儿问“能给俺的小床雕个小兔子吗”,木匠被问得哭笑不得,连连点头:“能,一定给你雕个最漂亮的小兔子。”
五特和石头哥帮着搬工具,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石头哥看着正在丈量的地基,突然对五特说:“二冬,等瓦房盖好了,咱在院里种棵槐树吧,像村头的那棵一样,等三冬长大了,就能在树下乘凉了。”
“好啊。”五特点点头,“再种点蔬菜,种点花,让院子里香香的。”
三冬跑过来,拉着两人的手:“俺要在槐树下编草绳,还要跟小狗一起玩!”
三人相视一笑,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脸上,温暖而明亮。石头哥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们,让他们能一直这么开心地笑,让这个即将盖起来的瓦房,变成真正温暖的家。
夜幕降临时,木匠和徒弟们走了,地基也丈量好了。五特生起灶火,石头哥擀着面条,三冬坐在旁边,把白天编好的草绳摆成一排,嘴里念念有词:“这个给哥,这个给石头哥,这个给小狗……”
灶膛里的火苗跳动着,映得屋里暖烘烘的。面条的香气飘出来,混着三冬的笑声,飘得很远。石头哥看着锅里翻滚的面条,突然觉得,这就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日子——有饭吃,有屋住,有亲人在身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被人当作牲口。
他抬起头,看着五特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的三冬,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温柔的月光洒在院里,仿佛在为这个即将拥有瓦房的小家,送上最温暖的祝福。石头哥知道,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像这碗面条一样,热热乎乎,甜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