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渊要亲自前往柯伊伯带前哨站？
这个消息在联盟核心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作为理事长，他此刻坐镇地球统筹全局至关重要。而且，前往那片混乱区域，风险极高。
但陆沉渊心意已决。瓦西里的警告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去做。有些话，必须他当面去说。苏晚正在滑向的，是一条通往非人之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却只躲在后方发送不痛不痒的信息。
“这里的工作，暂时交由杨振澜执政官和‘琴鸟’共同负责。”陆沉渊快速完成了工作交接，“我必须去。”
林梅和苏星河没有阻止，他们理解并支持他的决定。此刻，能将苏晚从绝对理性中拉回来的，或许只有他了。
一艘小型高速穿梭艇“追光者号”准备就绪。陆沉渊没有带太多随从，只带了一支最精锐的护卫小队和必要的技术支持人员。
“追光者”号脱离地球轨道，引擎全开，如同一支射向深空的利箭，追逐着早已远去的“潜渊”足迹。
航程是孤独而漫长的。陆沉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驾驶舱，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稀疏荒凉的星空。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那片混乱的星域，飞到了那个让他无比牵挂的人身边。
几天后，“追光者”号顺利抵达柯伊伯带边缘，与“潜渊”前哨站取得了联系。
当陆沉渊的穿梭艇缓缓泊入“潜渊”号空港时，瓦西里教授早已带着复杂的表情在通道口等候。
“她呢？”陆沉渊走出舱门，直接问道。
“在核心密室闭关。她知道您要来。”瓦西里低声道，“但她的反应……很平静，太平静了。只是说知道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陆沉渊的心微微一沉。他点了点头，示意瓦西里带路。
穿过层层戒备的通道，他们来到了那间位于前哨站最深处、被强大能量场隔绝的密室门外。
“需要我通报吗？”瓦西里问。
“不用。”陆沉渊深吸一口气，直接伸手，按在了那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纹路的合金大门上。
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密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纯粹的银白色金属墙壁和地板。苏晚背对着门口，悬浮在密室中央，周身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乳白色光晕，如同降临凡尘的神只。她似乎正在冥想，又像是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沟通。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
当看到她的正脸时，陆沉渊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依旧是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但那双曾经蕴藏着星辰与情感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漠视一切的疏离。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熟悉的……“物体”？眉心那点光印稳定地闪烁着，不带丝毫情感色彩。
“沉渊。”她开口，声音空灵悦耳，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电子合成音，“你来了。”
这声称呼，熟悉又陌生。陆沉渊强压下心中的刺痛，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悄然关闭。
“我来了。”他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却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场隔在两人之间，那是她自然散发的规则领域，“来看看你。”
“我的状态稳定，力量掌控进度符合预期。无需担心。” 苏晚平静地陈述，像是在做工作报告。
“我不是来检查进度的。”陆沉渊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过去的影子，“我是来看‘你’的，晚晚。”
苏晚微微偏头，似乎对他的话感到一丝不解：“‘我’即在此。状态良好。”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你’。”陆沉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那个会哭会笑，会担心书店，会靠在我肩膀上看雪的那个苏晚。她还在吗？”
苏晚沉默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像是在分析他这个问题的含义和目的。
“情感模块运行效率低下，且与力量掌控存在逻辑冲突。为优化整体性能，已将其优先级调至最低。”
情感模块？优化性能？
陆沉渊听着这如同AI般的用词，心中一片冰凉。她已经将自己物化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那不是模块！那是你的心！”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的手。
然而，他的手在触碰到她身体之前，就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那是秩序的屏障，保护着她，也隔绝着他。
“物理接触可能引发能量场扰动，不建议进行。” 苏晚依旧平静地提醒。
陆沉渊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涌上心头。他准备的千言万语，在这绝对的理性壁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难道……真的晚了吗？
就在这时，苏晚似乎感知到了他内心那剧烈翻腾的、无法被理性解析的悲伤情绪。她那绝对平静的意识深处，某个被层层封锁的角落，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对这种“干扰”感到不适。
“你的情绪波动……很强。这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如果失去这些波动，那还算是‘活着’吗？”陆沉渊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晚晚，力量很重要，生存很重要。但如果为了这些，最终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只会计算利弊的‘东西’，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记得你。地球上的无数人，记得你。我们战斗，我们挣扎，不仅仅是为了‘存在’下去，更是为了守护那些让我们之所以为‘人’的东西——爱，希望，还有……回忆。”
苏晚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但她周身的能量光晕，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闪烁。她那如同万年寒冰的意识壁垒，似乎被这饱含情感的话语，凿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密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沉渊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用眼神传递着他无法用理性语言表达的、最纯粹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
苏晚那绝对平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一颗被尘埃掩盖的星辰，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一滴晶莹的、带着一丝乳白光晕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抬起手，有些茫然地触碰着那滴陌生的湿润。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的……困惑。